夜裡騎摩哆在高速公路奔馳,雙耳處塞下聽筒使用Waze時,不免想起往事。
那是沒有GPS的年代,我和好友文傑被某校邀請去演相聲。從八打靈再也到無拉港,公共交通不便,兩人只好以摩哆輕裝上陣。清晨六點爬起來,用摩哆載他時,他充當人肉GPS。摩哆一快起來,時速一百二十,風聲極大,難聽到他的指示。于是該左轉時,他拍我左肩一下,取中道時拍我中間,右轉時拍右肩。走錯路就拍頭,一來一回屁股都麻掉了,只為了一場演出。
后來,我們人生際遇大有不同。我始終在音樂與文學裡兜兜轉轉,他以一等榮譽學位畢業后,曾考進清華大學碩士班,最后放棄出國留學,輾轉當過財經記者、智庫研究員、經理。現在人家變成財經界才子,在報章撰寫經濟專欄。人還是一樣本事,但早已轉換跑道,跑進不一樣的風景。
有時看他在《星洲日報》講財經,很想他鬼上身說相聲,我想看看那些觀眾的表情是怎樣的?
是的,我們以前搞過相聲,至于觀眾們發笑是因為我們的樣貌,還是因為技巧內容,唉!你就別問了。那些年過得實在頹廢,我們及另外兩位屋友經常三更半夜到籃球場射籃,在星光下喝嘛嘛檔的拉茶。他特別喜歡哲學,我喜歡文學,但我們為何會搞上相聲?說來好笑,純粹是為了系裡有活動時,表演節目不夠,充一下場面而已。畢業典禮上,我們還搞過魔術表演,作為道具的我全程蹲在桌子后面蜷縮成刺蝟,他在外裝模作樣大演特演。那魔術表演還真不是普通的爛。余豈好演乎?余不得已也。
有一次,我們相聲題目是《給我五分鐘》,主辦單位打給我跟我要題目,我說《給我五分鐘》。對方哦哦哦就蓋掉電話,五分鐘后又打來,再問我題目,我說《給我五分鐘》,他哦哦哦,又蓋掉。可憐的他,遇到我是他的不幸。
幸好那題目不是《你再問我殺了你》,否則他應該不會再打回來了。
有時在講台或舞台上,難免會想起這個相聲夥伴。我們各自走上不同講台,說著不同課題,時間一晃就十年。當年受校長之約到那間華小演相聲,那些小孩想必都已經長大了。緣分就是這麼一回事,在不同的時間裡與不同的人做著一樣的事,時間到了,各自分開。你能留著的也只有回憶而已,但回憶也是虛幻的,也許有一天你會連回憶都失去,想來這世界沒什麼是得以真正保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