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現場‧珍古德的生命熱情

報導：方俊心
圖：楊淦翔、互聯網

我們一般會幻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賺到人生第一桶金，然后財務自由，可以拋下一切去環游世界。要不，至少晚年是悠游自在的，辛苦了許多年，年紀也已經大到一個程度，很難再有什麼作為。

不過也有反其道而行的人，比如說孔子，或者距離我們較近的珍古德博士，環游世界從來不是他們的夢想，但他們在人生過了半百的階段，為了自己給自己的使命，不得不環游世界。

珍古德的頭銜很多，為了表揚她在靈長類研究、動物行為學與人類學上的貢獻，以及她為全球環境所做的努力，各國紛紛頒發榮譽獎項與頭銜給她。她所累積的榮譽博士學位少說也有十個，然而我們也該知道，最初，她只是一個學習秘書課程、當侍應生的普通小女生。

超出常人的是她對愛的堅持與毅力。因為熱愛自然與動物，她在非洲叢林裡生活三十年，后來又因愛，她走出了叢林，走向世界，懷抱著改善全球環境的崇高理想。

珍古德今年82歲了。去年接受《Human the Movie》的訪談，她提到，漸漸接近生命的盡頭，使她產生了一絲絕望：“我還要去很多國家，跟很多人說話，接觸很多的心靈”，言談間似乎在感嘆時間的無情，以及跟死神分秒競爭的焦慮。

但她也沒有坐以待斃，1977年她創辦了國際珍古德協會（Jane Goodal Institute，以下簡稱JGI），如今旗下根與芽組織（Roots & Shoots）有15萬名年輕生力軍。她對他們寄以厚望：“他們都可能是下一個我。”

廣闊視野拓研究疆界

現在大學裡的學科劃分非常明確，很多人認定，現在學什麼，以后就只能做什麼。這樣的想法在珍古德的年代也流行，因此1961年，她以博士候選人身分進入劍橋大學時，引起了一些學者的不快。

首先那時候沒有學者會為被研究的動物命名，像珍古德做的一樣，大家只是給它們標上數字而已，珍古德的行為讓他們感覺很不專業。珍古德認為，給黑猩猩命名，等于肯定它們像人類，擁有思想和情感，這樣可以拓展研究的深廣度。那時，有很多學者對此不屑。

慶幸后來她的說法被越來越多人接受，珍古德播放了一部影片給我們看，影片中，珍古德跟她的團隊把一隻黑猩猩放歸山林。那隻黑猩猩走出籠子后，在進入森林之間，忽然反身擁抱珍古德。

黑猩猩會有如此的舉動，在珍古德發現它們也有情感以前，是科學家們完全沒辦法理解和解釋的。正如路易斯原先的想法，未受正統學術訓練者，反而更可能催生新視野，突破原有的研究疆界。

在非洲與黑猩猩結緣

那年代沒有獎學金，為了籌集足夠的盤川去非洲，珍古德到餐廳當侍應生。她用了五個月時間存錢，最后終于坐上前往非洲的船隻。

“原本天空是灰的，海水也是灰的，后來，天空開始變藍，海也變藍，空氣變得溫暖……海豚圍繞著我們的船，我的夢想成真了。珍古德回憶她初抵非洲的心情。

幾個月之后，她在那裡認識了路易斯（Dr. Louis Leakey），人類學家與古生物學家。路易斯一直在尋找一位適合幫助他研究黑猩猩的人，經過一番測試后，他確認就是珍古德了，儘管她在這方面完全零學歷、零經驗。

從1960年7月開始，往后30年間，珍古德一直在她最愛之地，非洲坦桑尼亞岡貝溪（Gombe）國家公園裡研究黑猩猩。她觀察、寫作，與國家地理雜誌派來的攝影師休高（Hugo）共結連理，誕下一子。

現在我們很多人知道珍古德在黑猩猩研究上的貢獻，比如她是第一位發現黑猩猩會使用工具的學者，她觀察到黑猩猩跟人類一樣有喜怒哀樂，但我們卻很少聽見有人說，在那30年間，她在非洲的食衣住行是怎樣的呢？在國家地理雜誌為她拍攝的短片中，提及她當時的居住環境極為簡陋，食物也非常稀少，而珍古德本身卻很少提及這些困難。

母親成就女兒的未來

如果不是母親薇因（Vanne）的教育方式，今天很可能不會有我們所認識的珍古德。10月29日，珍古德蒞臨吉隆坡進行“尋找生命的熱情”講座，一開始，她就給大家講了母親對她這一輩子的影響。

在她一歲半的時候，有天，她手裡握了滿滿一手的蟲子。一般的母親也許會對此大發雷霆，但她母親只是輕輕地對她說：“我們應該把它們放到戶外。”

到了四歲半，為了觀察母雞下蛋的過程，珍古德一個人溜進雞寮裡蹲坐了六個小時。母親到處找她，跟鄰居打聽，最后在天色暗下時，終于看見有個女孩兒頭上頂著雞毛，兩眼煥發著光彩，興奮地向自己跑來，描述自己的“發現”。母親沒有斥責她，靜靜聆聽。

“難道不是母親的反應，促成了小小科學家的誕生嗎？允許問問題，鼓勵好奇心，使我學習觀察，培養耐性。”

當珍古德23歲，朋友邀請她到非洲去短住。去非洲是珍古德這輩子最大的夢想，眼看夢想近在眼前，珍古德興奮不已，但那時正值戰后時期，經濟蕭條，家裡出不起這筆錢給她。況且在60年代，一個女生隻身跋涉到遙遠的非洲去，是一件非常不尋常的事情。

對此，母親並未加以阻止，反而是鼓勵：“如果妳真的很想要一個東西，妳要準備付出很大的努力，爭取機會，和最重要的，永不放棄。”

跑遍全世界植根養芽

要不是得知她最愛的黑猩猩有危險，珍古德說不定今天還蹲坐在Gombe國家公園的某個樹叢裡，探索更多黑猩猩所不為人知的秘密。

自從1986年出席了一場議會，她得知全球森林正急速消失，而且非洲的黑猩猩數量正快速減少，最終，她決定離開這片她最熱愛的土地，到世界各地推行環境保育。2002年，她受委為聯合國和平大使。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做什麼，只是從不同的會議裡，聽到人們不同的發現和意見。”從這些談話中，她漸漸累積起更多想法，並且透過JGI和更多人合作，在世界各地發揮她的影響力。

珍古德非常重視依森林而居的人。她認為，如果他們很貧窮，就會大量消耗森林資源以滿足生活基本需要；但一旦他們的生活條件獲得滿足，他們就是最堅強、可靠的森林保衛者。JGI希望透過幫助與教育這群人，加上跟政府單位合作，成功減貧，進而使自然逐漸恢復原有的面貌。

她也很看重年輕人的力量。JGI旗下的組織，根與芽，在全球一百三十多個國家紮根，擁有15萬名會員，而且此數字在持續增加中。根與芽歡迎小至幼兒，大至大專生的會員，它凝聚他們，一同為環境、動物保育與人文課題做出改變。

如今珍古德以82歲高齡，在全球各地馬不停蹄傳播自己的理想。她一年之中有三百多天都在移動，她還笑稱，與她形影不離的Mr H.（猴子造型的娃娃），已經被59個國家的四百多萬人觸摸過。

在這顆綠色星球還未被破壞殆盡以前，我們一定要做些什麼。“每個人都該扮演自己的角色，每個行為都可以帶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