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現場‧中輟生活化課程 用心引領邊緣孩子
報導:方俊心
圖:李志強、受訪者提供
人物:李文義
初次見面,李文義老師文質彬彬,坐在吉隆坡甲洞靜思堂的會議室內,跟連續劇《再見!鬥牛老師》裡的那位陽光青年不一樣。台灣慈濟大愛電視曾把他的故事拍成連續劇,網絡上有宣傳短片,乍看之下覺得戲劇化,但卻是李老師真實走過的路。
跟黑道談判是真實,幫學生擋西瓜刀也是真實。他不是什麼麻辣鮮師,沒有黑幫背景,真要說他跟別的老師有什麼不一樣,也許是因為他初中時考不上高中,也不是師範學校畢業。
這樣的經歷,使得他特別看重弱勢、中輟的學生。現在他不惜一天工作12個小時,跟各方結成堅強的關係網,幫助受貧、病、毒等影響的學生,以及他們的家庭,擺脫困境,對人生抱有一線希望。
軀殼會累,卻可以用精神去超越。受訪時李老師一再提到了“信仰”,如果沒有信仰支撐,他可能不會走到這裡。
不挑簡單工作的老師
李文義老師原本在台北市一所自主實驗學校教學,那所學校稱得上是台灣的優國中學,強調創意教學,學生還不用穿制服上課。
2005年李老師加入慈濟教聯會後,決定迴流家鄉桃園縣,到新明國中執教。這所學校,曾在一學期內查出了校內有七個吸食K他命的學生,校園被市場環繞,黑道幫派林立,勢力也入侵到校園裡。
“我做的教案,從‘豐富多元’,變成了‘怎麼樣正確地打掃和使用廁所’”,兩所學校的落差之大,由此可見。當時,從那裡要求調走的老師大有人在,也難怪李老師的家人會對他選擇迴流的決定感到疑惑。
“如果我當老師都挑那種比較簡單(的工作),或者比較不用動腦筋想的話,我覺得那不是我當老師和慈濟教師的想法,所以就毅然決然到這個學校來。”
為學生與黑道斡旋被砍傷
當時李文義老師被委任當生活教育老師,據他所言,那是一個“沒有人要做”的職位,所有學生發生的事情都要去處理,記過、打架等,《再見!鬥牛老師》裡搬演的,就是李老師當生活教育老師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事情。
當李老師在2010年榮獲台灣“全國POWER教師卓越獎國中組首獎”,和“全國犯罪保護被害人有功人士個人獎”,他的故事才被媒體挖掘出來,大家才知道,原來有這樣一位每晚到夜市點名,幫學生跟黑道斡旋,送學生去坐牢的老師。
有個孩子,爸爸是毒販,後來還上吊自殺,留下奶奶照顧他。有一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李老師,跟老師說別人找他算賬,希望老師來幫忙,結果李老師去到,發現除了孩子在現場,還有另一方人馬十幾個人,雙方因地盤問題起糾紛。
“他們看到我,問‘現在談判流行找老師嗎?’我說,我只想把我的學生帶走。”
原本情況還在控制範圍內,直到對方出言侮辱孩子的爸爸,孩子就失控了,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李老師要去拉他,就被對方的西瓜刀砍傷了。
“後來這個孩子回學校後,也幫了我很多的忙。”
對吸毒的孩子,李老師痛下決心,送他們進監獄。在他們坐牢期間,他時常去探望他們;當他們重返校園,就幫助他們重新適應學習生活。家庭有問題的,他幫他們找工作;每晚7、9、11點,他還到夜市晚點名,買宵夜給學生吃。
在死角劃新希望的切口
“如果沒有某一些信仰,你是撐不下去的,下班就下班了,還要去看這些孩子,是什麼原因?
慈濟證嚴上人有說,一個杯子,缺了一角,你不要去看它,你把它轉過來,”李老師轉了轉杯子,“它其實還是圓的”。
這個理念對他的影響非常大,不要幫孩子貼上“壞”的標籤,“如果貼標籤,他們還有機會改變嗎?”
他希望在他們身上,找到一個可切入的點,在那一點上著力,哪怕只是參加一些活動,或讓他們有機會為家人做點事,“或許他就會改變”,李老師眼神懇切。
他認為,弱勢學生的成因是很複雜的,也許家庭很混亂、小學時學習跟不上,從小累積了挫敗感,這時教育者再給他們貼標籤,只會讓孩子退縮,認定了“我就是這樣”,最後自我放棄。
“一點轉變的機會都沒有的時候,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切口,讓他進入那個新的環境。體驗的活動,可以讓他有良善的循環。”
與其強迫不如活化教學
2013年,新明國中已擺脫原先受毒品、黑幫勢力滋擾的困境,成為一所多元特色學校,沒有什麼中輟生或幫派問題。
此時此刻的李文義老師,正在桃園市另一所學校,內壢國中,堅持著他對弱勢學生的關懷。
他初抵這所學校時,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家訪,看看學生家裡有什麼需求,再進行資源統整與分配,大概兩個月時間,就把學生都拉回學校了。
在他看來,也許每所學校都有約3%的弱勢學生,他們的學習意願很低,一味強迫他們乖乖坐著上課,學習成效也不理想。因此,他們為這群學生特別設置了“中輟生活化課程”,每星期三、星期五,下課後,學生就留下來學他們喜歡的事情。
目前所設置的課程有烏克麗麗音樂課、木工手作和舞獅。學生一開始也許會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當他們能夠掌握,獲得成就感時,老師們都發現,這樣的活化課程是有用的。
把關懷弱勢的網絡補齊
曾經有個孩子,他父親口腔癌末期,情緒不穩,每當感到疼痛,就會打他出氣。有一次這位爸爸跳樓自殺,摔斷了腿,還要這位孩子背爸爸上樓。照顧爸爸的責任都落在這孩子身上,媽媽只負責賺錢。
孩子第一次參加慈濟新芽課輔的活動,李文義老師看到他表情僵硬,對他說,“你放輕鬆”,孩子答道:“我沒有在家裡,就很輕鬆了。”
後來這孩子進了餐飲科,還得了糕點師傅創意獎。他成為師傅後,做的第一份麵包就送到慈濟,給那裡的教研老師吃,只因當時,老師請他吃了他人生中第一塊鳳梨酥,還教了他做鳳梨酥的方法。
諸如此類的活化方式,需要仰賴大量資源才能完成。要是碰上特別個案,比如未婚先孕、低收入戶,李老師還需要結合多方力量,先讓學生安頓下來,接著才能幫助他們找到學習方向。
“弱勢的人就不懂法律了,他怎麼會想到方法來救自己?所以他們就是社會再製的惡性循環。我希望把弱勢關懷的網絡補齊。”
成就感是自己尋找的
內壢國中校長很支持李老師的中輟生策略,當學校經費不足,家長會也願意給予金錢上的支援。
“最大的難處就是,有時你都做了,但就是無能為力。”
可能是孩子不想學習,找藉口百般推託,又或者是家長,不知基於何故,一個機會都不給。
在剛過去的暑假,李老師安排帶學生去爬武陵四秀,其中一個學生,媽媽硬是不放人,讓老師感覺一切努力付諸流水。“12天,應該是有機會讓學生不一樣”,結果經費籌到了,孩子也願意,卻在家長這邊卡關了。
“只能說,有時候因緣沒到時,就是沒有辦法,”李老師的神情中盡是無奈。
不過他並沒有被這樣的挫折攔下,依舊每天工作12個小時,可能到睡前還在處理學生的事情。
“當然會累啊!”他笑了,用一種“那還用說嘛”的表情。“但是心就做得比較開心,身體累也還好。成就感是你自己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