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 英倫深秋隨筆（1） 地鐵第一天

倫敦下午四點多，精神頹靡地登上從四號機場出發的P線。馬來西亞已是子夜時分，我身體裡的時鐘無法及時調整。外冷內熱，腰酸背痛，雙眼乾澀，喉嚨疼痛，一下機就這樣了。

像個適應不良的外星人。

深秋，黑夜來得特別早，外頭沒有一點月光，夜色如此深，令人更感疲憊。

地鐵隆隆地行駛著，節奏性如鼓聲作響，搖搖晃晃，偶爾因為訊號不良而停止操作，車廂內便靜默無聲，只有遠端幾個亞洲人傳來悉悉索索的聊天聲。

亞洲人是這樣的，特別健談，無論何時何地，一張嘴除了吃就是聊。有個亞洲人作伴，旅途不無聊（也無清靜）。

斜對面的光頭黑人睡得安穩，不時傳來鼾聲，身旁女士似乎已習以為常，不為所動，各自滑動自己手裡的手機熒幕。

現在，全世界凡有手機的地方都這樣了，人們將手機充當避風港，讓自己躲在裡頭，即使裡面什麼都沒有，也不想面對尷尬的人群。

坐在我面前的鬍渣男，身穿西裝，他沒有滑動手機，只是一直注視著我頭頂上的地鐵路線圖，似乎企圖避開與我四目交投。

我喜歡地鐵上椅子之間的把手間隔，讓人擁有自己的空間，像房間的圍牆，可以有小小的自由伸展空間。在這擁擠的城市，能有自己一方自由空間，算是幸運了。

過了幾站，地鐵慢慢開往市區，乘客忽然就多了起來，一下填滿原本空蕩蕩的車廂，身邊的位子都坐滿了人。

抵達酒店，解開一身厚重的層層外套，就躺在床上，四肢已累得無法動彈。于是看電視，看看倫敦的新聞。

電視新聞正在播報有關非法丟棄垃圾的問題，受訪的調查人員表示，垃圾物件包括沙發、微波爐、冰箱等等，說完受訪者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電視轉向播放某監視鏡頭，一輛裝滿垃圾的卡車一邊行駛，一邊將車廂升起，垃圾嘩啦冒起塵煙，全都拋擲在地上了。卡車若無其事地走了，好像那些是他不小心留下的東西。

做壞事的人總有聰明的方法，做好事就只能這樣了。

過幾天，這裡將進行一場和馬來西亞有關的游行，希望我們很快也能把垃圾掃走，還一片乾淨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