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鵬:雜亂有章──無聲

明天便是祖納的新書發表會,他卻在這天被捕。他人不能到,書也不能出現,因為那莫須有的罪名是煽動,出版社忠告說不只書會被沒收,而且可能會為大家惹官司。

我初次參加文學節,讀到節目表中有祖納的畫展和新書推介,暗自欽佩主辦單位的立場和勇氣。當日活動結束后和幾個文友在酒吧喝酒,伯尼斯也在,她是喬治市文學節的統籌,為翌日新書活動受影響的事一籌莫展。我本來和馬華文學以外的圈子還不算太熟絡,但我知道拉近距離最快的辦法就是酒,加上聲量如雷的樂隊逼大家交頭接耳地喊,距離更近了。

我一心想幫忙,想起主角突然缺席活動的經驗我也有過。那次是台北動地吟前,詩人何乃健驟然病逝,幾個籌委朋友開會討論要怎麼處理他的表演項目,是否要從節目表上刪除呢?我們幾乎是立刻決定的:不只不刪,而且還要讓何乃健上台!

表演那晚,輪到何乃健的節目時,司儀如常介紹表演者出場,工作人員如常把麥克風架擺好,聚光燈孤獨地照著台上那空缺的位置。詩歌如常投映在熒幕上,觀眾納悶了一陣,聽到有人細聲問:何乃健不是已經過世了嗎?半晌,大家開始明白了,靜靜讀熒幕上變換的詩句,黑暗中聽見有人哭了起來。詩畢,掌聲如潮。

我向伯尼斯說這件事。音樂太吵,我說得很用力:當時的無聲,力量比任何聲音都更巨大。

伯尼斯稍微哽咽了一下:啊!你幾乎要讓我流淚了!

她道謝,說知道該怎麼做了,頓時釋懷,繼續招待遠道而來的作家朋友。我也很高興,覺得自己幫了朋友。

翌日,大家還是希望祖納能及時獲釋。到了新書發佈時段,現場滿座,席間坐了各國作家和讀者,還有好幾位身穿淨選黃衣的觀眾,大家安靜等候。祖納終究來不了,聽說會場外頭還有警察監視。伯尼斯上台發表語氣堅定的聲明,譴責無理拘留祖納,扼殺言論自由。我心底一陣酸楚,國家的醜陋竟然在這國際的文學平台展露無遺。伯尼斯請大家起立,靜默抗議。

站起來的,有英國人、法國人、荷蘭人、俄國人、澳洲人、愛爾蘭人、印尼人、印度人、德國人、波蘭人、香港人、台灣人、馬來西亞人……過后,大家是一副不知何去何從的樣子。伯尼斯說祖納不能來,書也不能發,大家才緩緩散走。我深覺遺憾,客人帶走的本來應該只有文學的美好。

看著那些空蕩蕩的椅子時我忽又覺得,無聲未必真有什麼巨大的力量,更多時候,無聲只是因為無力,沒有別的辦法了。

詩人,卻不安分于寫詩,科技創業、魔術舞台均有所涉。雜七雜八,然自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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