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會在獨自走到cafe的路上想起他。沿路亮著一雙雙橘色的眼,暗下的夜裡顯得格外孤獨。你途經湖泊,也只看見一片黑,以及街燈映照下你拉長的身影,直直打在湖面上。偶爾有風,偶爾有人,更多時候,什麼也沒有。你想要是此時他也在這裡那該多好,你們或許會到雙身樹下相伴一整個夜晚。你們會沉默走完一整段路,路口的樹紛紛落下白色棉絮。最后,你們也只能分隔成你和他。你守在路口等待重開的花;他卻坐在海堤遙望南方的家。他說過傷心的時候就去看海,而如今,他已在岸邊坐成一幅風景了吧?你倚樹而他面海,遙遙之隔,恐也已成天涯。
什麼樣貌的海都是海
我只能請你記得這個比喻
于是你藉由音樂抵抗那低潮,你每夜每夜貓在練團室裡,任由互相碰撞的聲線轟炸你的聽覺。那是開學第一個月,理由是籌備比賽。你以為煩憂無法戰勝嘈雜,你以為人群可以舒緩寂寞。你坐在鋼琴前,眼前不斷浮現一整片海,月光銀銀碎碎撒下,于是你自個兒哼起了歌。有人說一次告別,天上就會有顆星又熄滅。那些忽明忽滅的夜,你已看不見星星。
星星是你一個人攀上的夜空,后來同學告訴你,文學院旁的斜坡道盡頭,最高的據點,可以看見整個吉隆坡的夜景。
你把它像秘密一樣收到口袋裡。有一天,你要把他的手伸進自己的口袋,共享這個秘密,牽著他的手。你深怕校警發現,開車上斜坡道之時,將車燈熄了,搖下車窗,草叢傳來夜蟲的情話,聽起來竟如此刺耳。
口袋裡終究只有你自己的手,一如那片夜空,那座城市,你一個人將它們看盡。你和他常常分享日常瑣細,許多的約定如你平躺車頂靜望的天空,這麼的這麼的遙遠。終究沒有成為你們。
我將在那裡畫線/玩跳房子/數電線桿/看麻雀
待上很多個日子直到忘記了該忘記的事情
關上水龍頭,用毛巾在臉上擦拭了一番。你把毛巾掛在頸上,凝望鏡子裡的自己。如今你已削掉了所有陌生的稜角。你漸漸熟悉物事該在的位置、廁所的擺設、長廊的沉寂,以及頭上總是失效的日光燈。你仍有很多無法解析的夢,它們偶爾潛伏現實生活裡,一個不經意的情節,一次偶遇或回眸,你會忽然明白所有,是夢,是愛,是孤獨——
畢竟太陽都已經瀟瀟灑灑地下山了
這就暗示了一種規律。
*粗體字摘自詩人葉青〈並不能說是寂寞〉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