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蒙
老麥說：「我辦事一向是留人一條后路，如果對方是迫于無奈，不要趕盡殺絕。我不讓小雷去查案，就是他厲害，可能會查出令他后悔的事。」他繼續說：「我不想去深究此案，既然人人都說阿李該死，罪有應得，那就俯順民意吧！」
電話響之前，小雷正在家裡陪妻子小飛觀賞一部老電影的影碟，電影叫《驚魂記》，小雷看了一陣子，就知道他看過這個故事的原著，是英國毛姆的短篇小說《信》。小雷記憶深刻，是因為作者是以卅年代的馬來亞為故事背景。電影是以槍聲作為開始，一名賢淑的女子開槍殺死一名聲名狼藉的浪蕩子，她說他趁她丈夫不在企圖強辱她，逼于無奈只有開槍殺他。
這時《驚魂記》的女主角葛蘭在唱《沒有月亮的晚上》，小雷喜歡這首歌，聚精會神地聆聽，他沒有向小飛透露劇情：壞男子實是賢淑女子寫信約來會面的情人，他另有新歡提出分手，她一怒殺死他。她是賢淑好女子，每個人都相信她是自衛。
歌曲才唱完，電話鈴聲響了。是小雷警察局刑事組的拍檔阿蕭找他，只是告訴他：“老麥另外派老何與我去調查，他說你與案中殺人嫌犯的親人交情好，不能調查此案。”
小雷還真嚇了一跳：“什麼命案？嫌犯是誰？親人是誰？”阿蕭只回答一句：“殺人犯是葉明山的妻子。”小雷立即明白為什麼老麥說他不能涉及此案。小雷與葉明山是同期加入警察部隊，受訓時還住同一間寢室，雖然日后分派到不同地區服務，一直有聯絡，交情不俗。
找到靈魂另一半
葉明山性格正直不阿，嫉惡如仇，他高大健壯，面貌也不差，卻一直交不到女朋友，因為他完全不懂女兒家的心事，口才差不會甜言蜜語。一般女子都嫌他悶，不解風情。但他在三年前閃電結婚，是一見鍾情。他的妻子叫唐苑。葉明山還請小雷當伴郎，他異常欣喜地說：“唐苑是我靈魂的另一半，我太幸運了，我也知道我會非常幸福。”
唐苑長得美艷，身材又好，最吸引異性的是她的風情。同事代葉明山高興：“沒想到這悶嘴葫蘆不聲不響，就娶到一位美嬌娘，太幸運了。”大家尤其羨慕的是，唐苑異常體貼葉明山。
兩人認識才四個月就決定結婚了，葉明山笑不攏嘴：“沒有啦，不是奉子成婚，我還想呢！既然我們知道是彼此的另一半，還拖什麼，結婚好了。”但他也笑說：“主要是我被派到二百里外一個小城鎮，我怕唐苑會被別的男人追去。不過結婚是她提出的，她還笑說怕我離開會變心拋棄她，其實是我怕才對。你們也看到她這麼美麗是不？”
葉明山被派到香花鎮當警長，三年期滿了，他不久前還申請繼續留下。他告訴小雷：“這裡風光好，人情濃厚，唐苑喜歡這裡，我也是。你與小飛來玩玩吧！”小雷三個月前還真與小飛到香花鎮拜訪葉明山，住了五天才走。一見面，小雷就發現葉明山體重增加了，葉明山笑呵呵說：“哎呀，這都怪亞苑的食物煮得太美味了。”的確，小雷與小飛對唐苑的廚藝讚不絕口。
任何人一見到葉明山與唐苑，都立即明白這是一對恩愛夫妻。小飛更說：唐苑溫柔婉約，是每個男人都會喜歡的女人，葉明山真是有福氣，尤其唐苑對他體貼入微。葉明山對小雷說：“我太幸福了，美中不足的是還沒有孩子，但我會加緊努力，哈哈哈！”
小雷也見到葉明山用一輛相當昂貴的四輪驅動車，是他薪水難于負擔的，但小雷相信葉明山不會貪污。葉明山做個鬼臉對小雷說：“你們不能相信我的福氣多好，亞苑私蓄相當豐厚，是親人留給她的，這是她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真是人財兩得呀！”
小雷對小飛說：“可惜的是葉明山讀書不多，升職有限，那是因為他出生貧窮，少年時還混過一陣壞孩子活動，幸好及時醒覺，跑來參加警隊。”小雷也知道葉明山以前那些不良分子朋友如果有事求助，葉明山還是會顧及江湖舊情。這是一種義氣，小雷不能阻止他。
但這一次葉明山突遇禍事，妻子竟然殺了人，就是他的江湖舊友引發的。
小雷雖然不能參與其事，但也向阿蕭那裡瞭解詳情。小雷對小飛說：“明山這回就是重視舊日交情，引狼入室。”他說：“前幾天，明山遇到一位少年時的老友阿李，這個阿李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跑到香花鎮避禍吧。明山竟然邀請他到家裡吃飯，這是他的毛病，因為他覺得自己太幸福，娶到一位又美麗又賢慧的妻子，恨不得人人都知道，羨慕他。誰知這阿李狼子野心，兩天后約明山到外頭見面，調虎離山，自己跑到明山的家要強姦唐苑。唐苑臉上還有被他大力摑傷的痕跡，被他迫到床上了，唐苑說這時她在枕下摸到明山留下的手槍，她警告阿李，但阿李不相信她會真的開槍，她迫于無奈只有開槍殺了他。一共開了兩槍，第一槍射到牆壁是警告，阿李不理，還筆直走過來要糾纏她，她只好朝他胸口開了另一槍，他當場斃命。阿李的強姦意圖是明顯的，他脫得清光。”
小雷還恨恨地說：“唐苑殺他不是犯罪，是自衛，她剛剛知道懷孕了，絕不能讓阿李玷辱她的身體，這可能會傷害胎兒。即使阿李不死，明山知道了也會殺他，因為阿李還真的有以前患上性病的醫藥紀錄。”
霉星未退色心又起
小飛關心地問：“葉明山如何？”小雷說：“他很自責，因為是他邀請阿李到家裡見妻子，才會惹下這起禍事。他說他在約定的地方等了阿李一個多小時，然后接到警方電話，因為唐苑先報警了。”
小飛再問：“唐苑呢？”小雷說：“因為是殺人重罪，所以不能保外，但放心，她被扣留在香花鎮警察局裡，與在家裡差不多。大家都同情她，也同情明山。明山目前被令放假，他也不能調查妻子的命案，他就在警察局扣留所陪唐苑。他還是那兒的警長呀！”
阿蕭對小雷說：“所有調查都對明山的妻子有利，死者阿李脫光衣服就是準備強姦的明證，而且還打傷唐苑。我調查過了，阿李欠下賭債跑路，跑到香花鎮去，竟然霉星未退色心又起，注定死。這個傢伙以前是在女人堆裡混的，拉皮條當龜公什麼都做，人渣，死不足惜。”
果然，警方調查判定唐苑是自衛殺人，不必上法庭就立即釋放。
這一天，小雷夫婦還有其他葉明山認識的警察與家人，都趕去香花鎮參加為葉明山夫婦“壓驚”的聚會。顏凡請吃飯，只有老麥到，談起了這起命案。顏凡笑說：“你不讓小雷去查案，真的是因為他與葉明山交情好？”老麥笑說：“真是因為他與葉明山交好才擔心，擔心他為了維護這對夫婦，起死者太多底，可能最后反而對唐苑不利。”
辦事留人一條后路
老麥說：“我辦事一向是留人一條后路，如果對方是迫于無奈，不要趕盡殺絕。我不讓小雷去查案，就是他厲害，可能會查出令他后悔的事。”他繼續說：“我不想去深究此案，既然人人都說阿李該死，罪有應得，那就俯順民意吧！”
顏凡微笑：“那你讓我猜，我聽人說阿李的確死不足惜，他以前是拉皮條的，許多應召女郎從良后都曾受他威脅勒索金錢。我猜他此次到香花鎮避難時，無意中發現昔日老友的美嬌娘，竟然是他以前服務過的掘金娘子。他膽大包天勒索，更想佔便宜，他以為對方的短處握在自己手中，一定會服從，沒想到對方竟然為了一了百了，設下狡計，要他先約丈夫到外面，然后上門來拿錢什麼的。可能她還引誘他脫得一絲不掛，然后冷靜地開槍殺死他。她也是賭博，賭自己的婚姻與家庭是否能繼續幸福，她賭贏了。”
老麥拍手：“這個故事編得太好了。”想想下還是鄭重地說：“不過，顏凡，你還是不要對小雷說這個故事。”顏凡笑：“當然，留人一條路，是積德。何況那位丈夫無辜。”
在香花鎮葉明山的家裡，眾女眷慰問唐苑，細細談心。一名警探看到葉明山竟然有一間書房，裡面收藏不少書，他笑說：“嘩，許多是英文書呢，明山我還不知道你英文程度這麼好。”葉明山笑說：“我老婆的，她英文程度很好，喜歡看書。”
書桌上放著一本打開的英文小說《The Letter》，作者是毛姆（W.Somerset Maugham）。好在小雷沒有看到，不然他會知道那晚他看的《驚魂記》，就是由這本小說改編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