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 英倫深秋隨筆（3） 藍白色的布萊頓

從倫敦搭火車南下到布萊頓（Brighton）需時一小時多，沿途在幾個車站停下。途中某些城鎮裡的紅磚屋看似有些年紀，就好像小時候看的卡通片或故事書裡的風景，但煙囪已經不冒煙，電線貫穿家家戶戶，這是現代的風景。偶爾可以看見遠處的天空中，一縷又長又厚的白煙似停滯在空中，像被誰拉出的團團棉花，都是來自大型工廠的煙囪。

火車走過的這條鐵路自1841年啟用，從倫敦維多利亞（Victoria）站出發，開至布萊頓，約81公里，迄今一百多年的歲月。我仔細觀察窗外的草、石與路，它們都原封不動地度過這些春去秋來嗎？那個鐵路瘋狂的年代，大概便是編織流浪夢的開始。

布萊頓火車站不大，沒有倫敦火車站的人潮洶湧、匆忙，小小電子板只顯示八個月台火車到站的時間，但火車站大廳裝潢簡單又精緻，藍白色為主，象徵著布萊頓這座海邊小城的特色。大廳中央還有一台陳舊的淡橘色鋼琴，上面寫著“SOUTHERN RAILWAY（南方鐵路）”，表示鋼琴歸鐵路公司所有；“PLAY ME（彈我）”則表示邀請人們奏上一曲。英國許多火車站的候車大廳裡，幾乎都擺放著鋼琴，供人們打發時間，也增添車站的候車情調。音樂可以安撫心情，就不會見到面露凶光的乘客遇見火車誤點時，向鐵路公司暴走，投訴、怒罵甚至打起架。音樂是一切的辦法。

朋友來火車站接我們，外頭攝氏2度左右。車站外都是小店，五顏六色，沒有現代化的前衛大樓，樸實又浪漫，海邊小城都愛營造這樣的美夢。我忽然想起熱浪島（Pulau Redang）的《夏日抹抹茶》。我一邊充滿讚歎，一邊拖著行李，隨著朋友的腳步穿過幾條街，窄小的馬路，好希望他可以放慢步伐，讓我停下好好欣賞這夢幻的景緻，然而居住於此已兩年多的他，這一切對他已是尋常，他可能早已無感覺，當下只想加快腳步陪我們抵達旅館，脫離寒冷。

抵達下榻旅館，安頓行李後，朋友復帶著我們走過一個公園，而街市就處於上下坡的地勢。我剛從胃酸逆流的不適中復原，元氣大傷，這些路走得我氣喘吁吁。

在布萊頓逗留兩天，我只在第一天隨朋友來到海邊碼頭。海灘上都是鵝卵石，不是沙，令我感到驚奇。這海灘不適合追逐嬉戲，一個摔跤可能就頭破血流。

那時雖是下午四點多，但天色已是灰藍一片，深秋的太陽提早落幕。如此天色與遠方海平面的淡藍，遂成一幅寧靜的畫。我好想坐下來，靜靜地放空幾分鐘，但是朋友仍舊不停往前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