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鵬：雜亂有章──如果沒有你

關于出版的短片播放時，我並沒有太關注，忙著吃美味的大蝦。片末〈如果沒有你〉忽然唱了起來，我一愕，眼淚盈眶。

《中國報》70週年慶晚宴，我本不太想出席。這本來是我家族的事業，后來不得已賣掉，有人以為我有所感觸所以不願出席，其實只是因為懶。過去的王國似乎已和我沒有關係，只留這一方專欄讓我說說故事。

那首歌，竟然在20年后的這個時刻，唱了起來。歌畢，我問同桌的《中國報》副刊策劃編輯陳振華，為什麼片尾會播出這首歌？整個短片都在說印刷、談網絡，時代感很強，為什麼會選用一首老歌結尾呢？是刻意還是無心？誰做的？

現場喧嘩吵雜，陳先生費勁地聽，然后回答得很用力，仿彿要把聲音推送過20年的時空，傳到我耳際時已然零碎，大概是說這首歌在20年前用過，如此設計是為了呼應當年。

是啊，20年前用過，依稀記得用作電視廣告的主題曲，宣傳革新的《中國報》。平面廣告也用上了，標題是“如果沒有你”，我還記得插圖底下是一個大碗，裡頭裝的不是米飯而是報紙，一雙筷子架起一份。爸爸給我看廣告初稿，講解構思，說報紙是精神糧食，“如果沒有你，日子怎麼過？”我覺得有點土，但沒說出來。

這土土的點子，就這樣烙印在《中國報》的歷史。20年了，居然還有人記得這首歌曾經啟動《中國報》新的一章，刻意安插在短片結尾。旋律針線般把我的少年時光和此刻縫合，我頓時身處兩個時空，以為無關的事情，因果清晰如晝。

我望一眼酒杯，才喝了一半，心情起伏不可能因為酒意。沉思之際，一位魁梧的印度人走過來，問：“你認得我嗎？”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他說：“我是Raja呀！”

好不容易稍稍平復的情緒，又波動起來。Raja是我少時的司機主管，安排我們的交通，偶爾還客串接送我呢！我很難相信眼前一條皺紋也沒有的Raja已年屆六十。我趨前擁抱他，眼淚再次在眼眶中翻滾。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我16歲就在你爸公司工作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父親，我也沒有今天的成就。”

我們寒暄一陣，然后交換聯絡方式。也不是第一次聽人稱讚爸爸了，過去那些感謝的話忽然如交響樂般在心中響起，爸爸辛勤譜寫的樂章，或多或少影響著許多人，就算他已撒手而去，樂音仍然縈繞，關係不斷。《中國報》的“慈愛人間”，始于我公公拿督周瑞標的一念，當年我還和爸爸一同構思版位名稱呢！這一念，便濟人至今。

我不禁自問：“我這一代，還能做到什麼呢？”我居然聽見爸爸從20年前的時空回答：“別管成果大小，做就是了。”是啊，他老早說過了。回程中，我一路輕輕哼著：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