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排著隊,等候探體溫、量血壓、測血糖。大廳人潮洶湧,列隊等候的人們幾乎都已經等上了不止半個小時。
終於,下一個就輪到我了,突然,一個面帶憂愁,滿臉焦慮的巫族媽媽,手拖懷抱四個孩子,其中一個還在不停飲泣,走到我面前:可以讓我的孩子們先嗎?他們三個都發燒了!
我轉望身後的人龍,就在我背後的華族阿姨說:去吧!去吧!快快讓她。
我連忙挪出空間,讓巫族媽媽排在了我的前面,巫族媽媽笑著點頭,對著我,也對著身後的人龍:謝謝!謝謝!
在門口負責報到的巫族男士很快的搬來一張椅子:坐坐坐!
巫族護士送走了病者,馬上手撫孩子的額頭,一個又一個,連聲說:別怕別怕!沒有打針啊!
複診的時候,六點半,大清早,來到醫療所,大廳大門還沒開,入口處外面地上,一瓶一罐、一包一袋,已經鋪成一條長龍,門一打開,巫族、印族、華族,男女老少,就跟著瓶罐包袋的次序,大家互相會心一笑,不疾不徐、不爭不搶的站成了一條人龍,等候掛號。
我吊著點滴被送進醫院急救部門,年輕的巫族男醫生馬上探體溫、量血壓、測血糖:血糖太高啦!你不知道嗎?
我說:知道,有吃藥,不過停了!
醫生緩緩搖頭,下來的每半個小時,他都來到病床前測血糖,給我注射胰島素:希望等一下就可以出院!
躺在隔壁床的巫族青年:一定要吃藥啊!我的婆婆也是糖尿病,整條腿都鋸掉了,就是不聽醫生的話。
換上第三瓶點滴,醫生:還不能夠出院哦!胰島素注射了,血糖還是高。
對面推來一位印族老者,家人陪著來:長期糖尿病,暈倒了!
幾個醫生圍上來,仔細詢問記錄,結果馬上安排,等著送去做腦部掃描。
一個六旬左右華族老男人走上前,對我笑說:沒事,聽醫生的話就好!轉過去拍了拍巫族青年的床沿:年輕人,要多做運動啊!回過頭看了看印族老者:我的太太,老咯!指一指三四張床位的距離:不小心跌倒,等醫生看咯!大家年紀老了,就要小心,別讓家裡年輕的操心!環視我們幾個躺在榻上的:對嗎?
十多天進進出出三間政府醫院,每一位診斷我的醫生,不管男女華巫印,都輕聲細語,關心慰問,溫馨鼓勵。不斷複診中眼看著身邊不分男女老少華巫印,有的慌張、有的氣餒、有的麻木、有的不安、有的無依、有的茫然、有的擔憂,也有豁達的,看著看著,心裡只有一句話告訴自己:身體是自己的,尊重自己,尊重生命,一切都得靠自己。
十多天進進出出三間政府醫院,到最後一分錢都不需要付,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也是這樣的了!所以,我告訴自己,別再問我們的國家到底為我們做了什麼,要問就該問我們是不是應該更愛我們的國家?但是,更重要的:是不是可以不需要在我們生命最脆弱的時候才開始去體會?才開始去明白?才開始去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