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對于“終身學習”這類口號,嗤之以鼻,我對“終身學習”這個概念卻甚為欣賞,不妨坦言,我這一生所有能力、智力與實力的累積,都來自“終身學習”與“自我提升”。這不是自炫,而是16歲左右便建立起來的自覺行為。
2016年,我在天狼星詩社的某次理事會議上,提到“終身學習”的問題。在銀行服務、工作繁忙的陳明順,說了一句話:“我會因為今天溫老師的這番談話,每日至少抽空半小時來讀書,以示支持。”
為什么會在詩社會議上不自禁地流露我的感慨?原因是我發覺不少當年的“文學青年”,不知不覺蛻變成今日的“社團中年”。社團活動代替了文學創作,更要命的是,社團思維取代文學思慮。
網絡上有人討論過社團思維與文明世界的衝突,頗為有趣:
美國元帥蒙哥馬利訪問中國訪問,中國社團特地安排元帥去觀賞《穆桂英掛帥》。社團思維是用這方式讓蒙哥馬利知道,在老中國,女人都可以領軍打仗,美國你可惹不起我們。蒙哥馬利的反應是:“中國的男人去了哪裡?怎么讓婦女上戰場?”
美國左翼名記者史諾(Snow)採訪中國,毛澤東安排他與自己站在天安門的城樓,揮手向群眾致意。史諾也隨著天安門城上諸領袖揮手,心情卻十分忐忑不安。他只是美國記者,一個美國公民不代表美國。他站在毛身邊接受千萬人歡呼,是“社團式的表錯情”。
鄧小平接見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是文明與文明的交鋒,鄧說他不是李鴻章,在領土主權上沒得談,駁回撒切爾夫人的“用主權換治權”的英方建議。雖然鄧小平往痰盂吐痰的舉動相當“社團”,可小瑕不掩大瑜。
總體性“終身學習”自覺
社團要有總體性的“終身學習”自覺,則必須返照社團在過去與當下,在社會功能方面作出過什么調整、能否蛻變。從政府的角度來看,地緣性、血緣性與業緣性的社團,是中產階級的一大塊。其中業緣社團如律師公會、藥劑師公會……為了面對法令更迭,往往結集向有關當局抗議。
最溫良恭儉讓的是宗鄉社團,無論當權的是哪一派,都覺得它們是聽話的好孩子。當這些社團通過“終身學習”,瞭解社團在現代社會應該把功能多元化,並具體去實踐,這一團塊的中產階級即甦醒:千依百順的孩子開始思考,社團半個世紀以來除了忙春秋二祭、聯誼宴飲、旅遊觀光、頒發獎學與貸學金,在當下的多元文明裡,漏了什么沒做?現在應該急起直追做些什么?
我國有9000華人社團,只有唯一的現代詩社:天狼星詩社。過去常有詩詞雅集的扶風詩社、南洲詩社……都不再有活動。扶風、南洲還有當前的古典詩詞組織均非註冊團體。台灣有超過100個詩社(加上大學生組成的),老中青詩人逾5000,一些經濟條件較好的詩社,還擁有自己發行的詩刊(多為季刊)。
台灣資深詩人、詩論家陳寧貴嘗如此感喟:“台灣詩社在各地的大小聚會,一年四季都在舉行。太多聚會反而弄到大家都忙,寫詩研詩的時間更少。我只能選擇性出席一些會議。”《詩人俱樂部》,也是《乾坤詩刊》副總編輯的劉正偉博士的回應是:“各種詩社聚會的確過于頻繁。通常我收到邀請帖我會放著,主辦單位如果親自來電催促,我就蹈湯赴火,在所不辭。”上面記錄的是他們的文字大意,用詞可能稍有出入,意思都在裡面。
大馬詩人的人口,不足一連(百人),一年365天都難得一聚。我們沒有紙本詩刊,報章文藝版寸金尺土。好不好“終身學習”從這點領悟(realization)開始,擺脫社團思維,追求文明開拓與綰結?(2017/0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