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相传农历七月,地府大门开放,无主孤魂从阴间到阳间接受供养。各地在这个月举行“普度”祭祀,希望好兄弟得到安抚。中元普度是为亡魂减轻罪业、增加冥福,希望他们早日安息的祭祀活动,主持普度法会的道士便是阴阳界的“中间人”……
道士,俗称喃呒先生,扮演“引领者”角色,帮助亡魂走出死亡阴影,消解冤屈和怨气,让它们去该去的地方。
雪州安邦的客家喃呒先生钟学诗为万福坛第十代传人,家学渊源。他自五岁起跟随父亲和爷爷学习科仪超度,高中起开始主持法事,有二十多年经验,并曾于中国江西龙虎山学习深造。
钟学诗是台山赤溪派在马来西亚的钟家第五代传人,可追溯至百余年前的高祖。马来西亚现存赤溪流派喃呒先生有:雪州沙登万福坛钟国志道长、钟文财师父,乌雪区新古毛钟国来道长、钟国辉道长、钟国宏道长、钟文骏师父,怡保区曾家班、谢家班、张家班,朱宝区李家班。
台山赤溪派的法脉流传,源自中原颍川,经福建永春、梅州、广州台山,再到赤溪县,师承普庵祖师、李祖师,再传钟府四郎、谢康九郎、黄清十郎。马来西亚赤溪派开教祖师钟法亮真人(喃呒光)的法脉融合了香花派、民间法教和道教符箓元素。
该派尊奉儒释道三教三坛尊主为本,使用香花派经文和部分道教科仪符箓,并辅以闾卯兵将调用之法。其腔调多达二十多种,包括客家小调、苏杭民间小调、梅花调、白话韵子。在农村乡村及省城里,主要负责红白喜丧事的法事科仪和仪式。
根据钟家先辈的口述历史,吉隆坡最早由陈氐书院开始办中元普度。钟学诗的高祖和曾祖曾在雪州新古毛新村为枉死于锡矿场的亡魂举行法会超度。
农历七月是喃呒先生一年中最忙碌的月份,除了打斋法事,还有许多普度法会工作。道士在中元普度中的工作包括主持法会威仪,掌握仪式方向和节奏,确保顺利进行。中元普度的流程包括:开坛启师、法船开光、城隍发关、引魂摄招、念经、解冤解结科仪、领众孤魂游法船、分衣施食、灼化纸扎衣箱、圆满谢圣。
法会前需准备文疏,向城隍申请让亡魂通行。法会开坛时,喃呒先生会先禀告祖师爷,安镇附近的神灵和土地神,并开光掌管阴曹地府的大仕爷,接着扬幡召集十方孤魂,遵守祖师爷和佛祖天尊立下的规则。赤溪派喃呒先生有一个“引鸾接驾”的仪式,以高难度下腰动作迎请天上神明到临坛场,当监证并维持法会秩序。
普度法会上念的经有很多,包括三官经、解冤经、得道真经、救苦经、药师经、拔罪经、往生经、血湖经、叹孤经等,还有观音慈悲宝忏、十三忏、水忏、北斗忏等多种拜忏。音律是客家喃呒先生的传承,特点是以客家话吟唱。
普度仪式 真善美是核心
民间传说农历七月鬼门一打开,饿鬼出来觅食,人们用食物供品、烧纸衣祭拜好兄弟。中元节被一些人批评为迷信活动,但钟学诗认为中元节体现了真善美,是具有正面意义的节庆。祭拜孤魂野鬼体现了道教的慈悲和博爱精神,而佛教里目莲救母的故事则宣扬了孝道。
生而为人,总会做错事,普度旨在让人诚实面对自己的过错,从而得到超度。道教认为人死后到阴间重新审核一生所为,信徒希望先人之罪获赦免,得以超生。
钟学诗指出,很多人误以为普度能让祖先升天,但升天与否关乎个人造化。普度体现了旧社会的共情精神,人们用祖先名义做功德,让孤魂饿鬼过得好,将此功勋记在祖先名下。水陆法会的意义是普施一切众生,希望大家都能得到救赎。纸扎祭品并非烧越多越好,而需通过师父念咒或信徒诚心愿力,才能让另一维度空间的鬼魂收到。
他补充,其实鬼魂亦是它们家人朋友挂念之人,希望大家珍惜身边人,无需等到清明节、中元节才来追思。
本地中元节佛道融合
“中元节”之名起于北魏,“中元”是道教的说法。道教经典中称正月十五为上元,七月十五为中元,十月十五为下元。在道教传说中,农历七月十五是地官寿诞,地官大帝会为鬼魂赦罪祈恩,释放狱中众鬼囚,让饿鬼解脱享食。从七月初一起,这些鬼魂重返人间享受香火和施食,激起向道之心。信徒协助地官超度亡魂,使其早日解脱,避免在人间作祟。因此道士在这一天诵经、作法、普度十方孤魂野鬼。
中元节同时是佛教的“盂兰盆会节”。“盂兰盆”来自梵文Ullambana,意为“解救倒悬”。佛教徒为追荐祖先举行盂兰盆会,诵经布食,解救孤魂野鬼。根据《盂兰盆经》,释迦牟尼佛的弟子大目犍连尊者看到亡母在饿鬼道受苦,向佛陀请教后,通过诵经和布施,帮助其母脱离饿鬼道,这便是“盂兰盆会”的由来。
在马来西亚,“中元普度”一般写做“孟兰胜会庆赞中元”,融合了佛教和道教,已形成民间普遍信仰。无论是道教、佛教,还是民间节俗,主要目的都是围绕祭祀祖先、超度亡魂、庆丰收、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些活动相融合,形成今日充满慎终追远和博爱精神的“中元普度”习俗。
助亡魂离苦海得超生
大家对中元普度的“破地狱”仪式充满好奇。“破地狱”源于民间传说的目莲救母故事。目莲罗汉见亡母在地狱受苦,求助于释迦佛,在佛的帮助下进入地狱,以禅杖打破地狱门,救出母亲的亡魂。道教的破狱之法是用道法打开与地狱的通道,使亡魂得到神明的慈悲和教化,最终脱离苦海,早出生天。
客家人的丧礼打斋法事和中元普度法会都有“破地狱”仪式,二者有何不同?钟学诗解释,打斋的破地狱是引领亡魂通往冥途时扫除障碍,送它到该去的地方。人无论在世或死后,都可以通过诚心忏悔向神明祈求,获得赦罪。然而,拯拔亡魂出离地狱和破除冤报需要时间,神通不敌业力,还需勤修经典、积德行善。
普度法会的破地狱仪式旨在救度十方孤魂和地狱众生,通过法会功德,超荐地狱受苦众生。法师以道法使地狱破开缺口让光明照入,孤魂顺缺口乘光出离地狱,来到普度法会接受超度。亡魂逗留阳间多因心结未解,法师以颂经形式引领亡魂解开心结,放下执着,无牵无挂地离去。
客家传统习俗“打沙”或“打城”是破地狱其中一种仪式,用沙堆砌“沙城”代表地狱的习俗,跟客家人传统农耕生活,与水土紧密相连有关浙江。此外浙江温州、上海的破狱仪式也有以沙在地上做出象征地狱的符号,香港的仪式以杖逐一击破象征地狱的瓦片,“沙龙”则是在新马才得以见到。破地狱旨在破开幽冥,照亮冥途,以飞天罗汉或孝感动天的目莲尊者救母典故为基础。
台山赤溪派破地狱并无沙龙的科仪。钟学诗进一步说明,科仪法事的构成在于传承体系、设立用意和法事呈现方式。设狱以沙、泥为狱城,请神降临变化地狱形象,再变神目莲罗汉救母救亡。设狱位置、龟蛇两侧安排等都有讲究。
赤溪派的破地狱科事包括请神、变神、请沙取沙、虚空符箓、叹亡离苦、血湖拔荐、血湖救苦牒。每一科仪可循文推敲,具体传承体系,可追溯流派。钟学诗曾在广州城隍庙史料、广州地方志考察法事记录,并未发现有沙龙。秉承各师各法的宗旨,沙龙是个别客家派别喃呒先生的法坛自创科仪,可称派别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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