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吉 : 中國的畢業夢魘

5月及6月是中國的畢業季節。校園內所有打印店舖，排滿著密密麻麻的學生，爭先恐后打印自己的畢業論文。我在一家常去的打印店，等了一個小時。拿起幾本論文讀讀標題目錄，大多是醫學院以及生化方面的本科，碩士、博士論文。

這類學科許多以實驗結果當成論文題目。所以你會讀到類似“老鼠Tet1蛋白能氧化單鏈脫氧核糖核酸上的5-甲基胞嘧啶到5-羥甲基胞嘧啶和5-羧基胞嘧啶”或“重組FGF21對高脂誘導apoE KO病變小鼠的影響” 的句子。我總聯想到實驗內鼠輩尖叫的淒慘。一個小時內，從這家店走出去的博士生，隨便數數就已經有十幾人。這還只是廈門大學翔安校區的一間打印店。全國這個季節生產的博士生，該有多少啊？

打印論文就意味著，碩博研究生需要去參加論文答辯。這是論文研究型的“生死關頭”，能不能畢業，就看論文答辯的表現以及導師的評分。幾年在實驗室的苦熬或書桌上坐出個頸椎側彎，就是為了一篇文字、一場考試、一個學位。前兩天，廈大有人從博士生宿舍樓墜樓致死，身分有待查明。上個月中南大學一名碩士三年級研究生因為答辯不過關而自殺，留下千言控訴書。幾乎每年的五六月，當大部分的應屆畢業生，歡天喜地結群在校園各個角落留影“自嗨”（siok sendiri），都有一群在壓力邊緣上瀕臨崩潰的憂鬱身影在校園內徘徊。

讀書與求職掛

中國國內新聞分析把近幾年內國內研究生自殺的原因歸納為學習壓力大、求職受挫、遭遇不公平對待等原因。大家對于讀書作為求職手段以及讀書為了學問的區別，似乎沒有想得很清楚。許多人把碩博研究，當成是類似求職的專業證照的升級過程。當然，這個年代，讀書作為人生志趣，終身學習是個奢侈的想法。大多人讀書還是與求職掛鉤。讀博的求職方向，也是在高校內教學及研究。

但是讀書作為學術研究與讀書考試只為考取一個證照，有很大差別。證照考試有考古題，有基本答案，還有相應的教材補習班，而且可以一再重複考。如果他們已經是在外求職了，還可以印證自己的就業經驗，準備起來相對而言比較有系統。現在許多大學本科的科目學習，也有類似這樣的取向，尤其是以考試作為評分方法的科目。如果以這個方式來準備碩博研究，那是要跳火坑了。學術研究要求學生需要有文獻研讀、發掘問題、論文寫作、獨立研究等等綜合能力。理工科的還需要有耐得住長久做實驗的心理準備。這些腦力活動，很容易把人搞得比較抽象，所謂鑽研就是鑽牛角尖。

許多在象牙塔裡面的學問生產，有人嘲諷說是“數字遊戲”或“文字迷宮”。所謂學問研究，就是對現實生活世界有距離的觀察。心態上沒有準備好，對于學術研究沒有基本認識的學生，以為碩士博士研究不過就是類似多考兩個大考試，那他們受到的苦真是罄竹難書，畢業前后為了論文夢魘不斷。

★寄自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