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流浪老人欲自立 拒當社會寄生蟲 (第4篇)

報導：許雅玲
攝影：連利元、楊淦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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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老人，都想自力更生，可是，流浪老人說：“年老力衰后，鄉下小地方都找不到工作。以為大城市的工作機會好很多。結果，還是要跟外勞競爭……

老人間接解答我：為什么東西南北的老人，都要流浪到吉隆坡這個大城市。

同時，這解答了：何以大城市餐廳“飯碗找人”，撥打電話討工的，幾乎都是五十多歲人士。

沒人聘請流浪老人，但總得找個生計。好吧，到街上拾荒，賣到回收站，無法可施的時候，只好厚著臉皮乞討。有頭髮，誰想做癩痢？

助老人聯繫家人

每當香積廚志工幫流浪老人找到工作后，老人會高興好久。起初幾個月，老人還需要香積廚的免費食物支援，之后，經濟穩定后，他們便能回复正常生活。看到老人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最后不再出現，這是志工最高興的事。

香積廚志工團隊，不只是贈飯給流浪者這般簡單。他們會記錄流浪者的資料和健康狀況，協助老人聯繫家人，以及載送他們去看醫生。

如此這般地建立關係，長久之后，信任產生了，老人會主動開口：活到這把年紀，如此落魄，這要怪自己……掏心掏肺的故事，就從這裡展開。

“流浪老人都有各自的故事。總括來說，他們大部分都是因為在青壯時代做錯事，不穫家人原諒，被拒于家門外。”謝國良說。

有一名七十多歲，因為青光眼變盲的獨居阿婆，她從不提起家人，志工們因此以為她單身。結果，一次家訪時，看到阿婆和兒女的合照，才知道：老人有兒有女。只不過，兒女無法原諒母親的“風光”職業，長大后，便和母親斷絕來往。

沒子沒錢又沒屋

年輕時好賭、風流、忽略家庭，坐牢，或者長期在國外工作，老年回來無家可歸。然而，佔最多數的，還是單身、沒兒女、沒錢又沒屋的一群。

做錯事，回不了家的老人，大多數責怪自己，流露悔意。也有一些想不通：我的家人為什么這樣對待我？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作為傾訴對象，不能只聽一方之言。

“有位66歲的阿伯，從新山流浪到吉隆坡，睡在街頭。這是一個酗酒家暴的故事。”他說：“登記阿伯資料時，發現他屁股生瘡，痛到不行，馬上送他去醫院治療。后來，知道4個兒子中，只有小兒子會聯繫他。”

謝國良問阿伯：如果發生緊急狀況，我們要聯繫誰。阿伯便給了小兒子的聯繫號碼。

“我嘗試短訊聯繫阿伯兒子：你認識某某先生嗎？對方反應激烈，似乎不想跟阿伯扯上關係：你要什么？我繼續寫：我們是社工，現在你父親流落街頭，我們送他進醫院。對方回覆：你們幫他，何必聯繫我？發生緊急狀態才找我。”

他委婉又問：你有辦法幫助老人家嗎？對方回答：沒可能。你不知道他以前做過什么，不要發夢（讓我幫他）。

仇恨難解寧流落街頭

“老人知道自己年輕做錯，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他們只希望找工自立，寧願老死街頭。家人之間的仇恨太重了，很難化解。了解原委后，我們能做的，只是盡量開導老人。”他說。

“流浪老人說：我沒有家人。不可能沒有家人，只是不相往來而已。面對做錯的父母，我能同理兒女的心酸，但不認同棄養老人的做法。”謝國良說。

7年來，謝國良從沒見過一家破鏡重圓的幸福結局，老人寧願死在街頭，也拉不下面子跟家人說：“對不起”。

顯然，父母原諒兒女比較容易。一名友族女子，離家出走生下小孩，流落街頭，香積廚社工幫忙聯繫父親后，父親在電話那頭哭了：你把他們載回我家吧……

法律約束失反哺意義

有的老人，被家人棄養，變成失去溫飽的流浪漢。也有老人，為了愛情，寧願露宿街頭。

“新加坡70歲鰥夫，愛上68歲的大馬婦女，儘管家人反對，還是堅持和戀人一起生活，家庭因而大鬧革命，戀人只好返回新山。”謝國良透露，“老人選擇跟著戀人流浪街頭，有一餐沒一頓地生活。兩個老人都有健康問題，最后在我們的志工協助下，入住老人院。”

很快，老人的家人，越過長堤，來到老人院，要把老父接回家：我們願意照顧你，但不會照顧你的情人。后來，老人選擇和戀人同甘共苦。再后來，老人情侶從老人院跑掉，不知所終。

老人的家人又聯繫謝國良：……你要為我們證明，不是我們沒有照顧父親，他自己跑掉……

原來，在新加坡，棄養父母是犯法的。

“法律是好的。可是，要用法律來強制兒女奉養父母，我總感覺不對勁。如果父母虐待你，你怎么可能有反哺之心？”他說。

能自立還是被質疑

有一個流浪老婦的故事，最讓我感慨：老婦來自檳城。年輕時，為了照顧母親，立志不嫁。幾年前，侍奉母親到最后一口呼吸后，便南下吉隆坡打工。

即便找到打雜工作，還是不夠錢租房，放工后便到車站、餐廳，喝水歇息，幸運的話，偷眠一陣，還不被趕跑。

“幾個月前，我打工結束，在快餐店遇到執法人員。我告訴他們：我有工作，不是乞丐，但還是被抓進老人院，關了幾個月。”她說。

在院內，聽到隔壁床老人呻吟：tolong！tolong！看到行動不便的婦女，在廁所跌倒，出院幾天便逝世，她很難受：我不要這種免費的住所！我還能自立，我要自由，不想等死。

也許，過往照顧母親的孝行，會有好報。竟然有律師造訪老人院。她上前說清狀況：有工作，為何被抓？幾天后，她便被釋放。后來遇到香積廚志工，協助她找到居所。

“現在，我在車站幫助友族婦女賣水，她對我很好，不讓我做粗重工作。遇到執法人員要抓我，她會挺身而出：她有工作有住處，憑什么抓她？”她說：“后來，我到政黨投訴部門申訴不人道待遇，反被質疑：阿婆，是不是你搞錯？”

實際上，根據1977年貧窮人士法令，流浪者可被扣留長達3年；一旦獲得推事庭的延長令，該流浪者即會再度無限期扣留3年。說到這裡，親愛的讀者們：你們有和我一樣的感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