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講堂.特輔教育勇往前行
報導:方俊心
圖:方俊心、盧淑敏、尊孔獨中特輔處提供
小六檢定考試放榜,小東對著滿江紅的成績單發愁:我還可以升學嗎?
“把每個孩子帶起來”,可謂一言命中了“補償教育措施”(compensatory education,又稱補救教育)的核心。若不談得太崇高,只從我們最熟悉的功利角度看待,弱勢的學生,意味著什麼?——十年之后,也就是個人25歲的時候,可能會缺少競爭力。這是經合組織(OECD)訂定PISA所要預測的事情之一,25歲的青年,跟國家的前景緊密連結。
小東只是個例子,是弱勢學生表象的冰山一角。弱勢學生面臨著社會、家庭和個人方面的不利,他可能來自少數族群、單親或貧窮家庭,或居住于犯罪率高的環境,也有可能是擁有特定學習障礙等,在學習過程中,他不斷受挫,總是被旁人貼上懶、壞、笨各種負面標籤。
在還沒掌握應有的知識與能力、還未培養成良好人生態度以前,教育者應該緊緊抓住這些孩子,一個也不能少。許多國家開展了“補救教育”,其中芬蘭有20%的學生接受過補救教育,台灣高達86%的學校設有補救教學。
“特輔教育”是我國獨中體制發展出來的補救教育。吉隆坡尊孔獨中(以下簡稱尊孔)在2003年設立特輔班,十一年來培育了429位學生初中三結業。看似小數字,卻是星星之火,不容小覷,當這些孩子能夠以更自信、更負責的態度,踏實走向前,這難道不是教育工作者最大的心願嗎?
敬茶禮師生心情激動
老師安坐椅上,學生捧茶趨近,向老師彎身鞠躬,雙手奉茶。老師雙手接過,把茶喝了,再把杯子交還。茶水流過腸胃,滋潤心田,這杯茶,想必是帶甜的。
10月末,尊孔特輔班舉辦了敬茶謝師典禮,由特輔班的學生親自籌辦,感謝眾老師們四年來的指引與包容。敬茶禮過,學生獻上自製感謝卡,輪到班主任上台發表感言時,甫開頭未幾,老師便流下了百感交集的淚水。
尊孔獨中特輔處整理出特輔學生的五大原型:
◎被主流教育邊緣化的小六畢業生
◎多來自清寒、家暴或單親等弱勢家庭
◎少部分有自尊低落、暴力行為、人際困擾等身心狀況
◎學習較不專注,吸收力比較慢,理解能力較弱
◎成績低于標準,跟不上初中普通班的課業要求
因此不難想像,當學生終于要脫離特輔的羽翼,踏實走向前,老師們的心情有多激動了。
每個人的發光點都不一樣
16歲的紀致行和王澤馨李之所以讓人留下印象,除了因為他們的口語表達能力出乎預料的好,也因為他們待人十分和氣有禮。兩位學生不約而同地認為,在特輔班四年,收穫最大的是學會了各種人生道理,這些是小學少有的,尤其是讀經課程,讓他們學會了禮儀,知道見面時該好好地稱呼他人,或向長者鞠躬點頭;用餐時靜心不說話、上課時即使老師教得不好,也要保持安靜以示對老師的尊重等。
“小學上課時我一直在玩,不專心聽講,現在比以前好很多了,”紀致行說。
“小學老師會看不起你,他們眼裡,只看到成績好的同學,這裡的老師不會這樣,”王澤馨李說,“我的學習態度好了很多。”
明年他倆將升到高中一文商班就讀,紀致行表示,他人生的方向還不確定,“但是我會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再慢慢尋找方向。”他鼓勵即將就讀特輔班的學弟妹,要從不同的角度看自己,找出自己的興趣與長處,往那兒發展,“就像老師說的,每個人的發光點不一樣。”
至于王澤馨李,她想對即將就讀特輔班的學弟妹們說:“努力。不要因為聽了一些人的話,而傷害了自己。”
讓弱勢學生接近普通學生程度
尊孔特輔班在2003年成立,當時的校長吳建成有感于社會上存在著不少弱勢學生,他們可能因種種外在因素,小學時期課業就相對落后,若報讀國中,馬來文程度卻追趕不上,這些孩子最后該何去何從?
為了讓他們也擁有進入獨中受教育的機會,尊孔特輔班遂誕生,特輔處副主任李傲程指出,特輔班的終極目標,就是希望透過四年教育,讓弱勢學生能夠靠近普通學生的程度,貫徹尊孔“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的辦學理念。
校長潘永強表示,特輔班在獨中體制內,其實並不是很新潮的概念,早在1981年,怡保育才獨中已經開辦特輔教育了,只是近年來隨著社會對獨中的認同提升,獨中的學額常爆滿,受資源局促所限,多校已停辦特輔班;尊孔幸得董事和各方支持,特輔班儼然已成尊孔的“制度”,每年固定會開設兩個特輔班級,各招收約30名學生。潘永強指出,家庭、成績、紀律等因素左右了特輔學生的去留,按特輔處統計,從2003年至今,特輔班共招收了550位學生,429位順利初中三結業,121位學生中途離校。
今年8月,尊孔與台灣國立暨南國際大學聯辦了第二屆馬來西亞華文獨中特輔教育研討會,把港台學者與特輔教育工作者串聯起來,讓學術跟實務互相指引,目的是希望強化社會對補救教育的認知。李傲程說,獨中特輔教育的最大隱憂,便是缺乏了最高領導機構,目前,暫時沒有辦法解決這個難題。
“如果有哪些學校在設置特輔班時,需要一些咨詢,我們很願意分享。就像吳建成校長說的,教育是不可等的。”
小班制更易關注學生
敬茶謝師禮結束后一個小時,我們獲得了跟班主任詳談的機會,一個小時前,其中一位老師在台上發表感言時哭得眼睛紅紅,另一位則是幾度哽咽。離場前,她們跟許多學生緊緊相擁。
“特輔班的班級跟辦公室很靠近,學生可以隨時來找老師,這樣的地理位置給了教學者環境的優勢,”初三勇班主任張思盈說。“因為是小班制,我們更容易關注學生,而且老師不是單打獨鬥,我們就像一個團隊,有什么問題可以互相幫忙。有時老師的教法不一定適合每個學生,同一個問題可能請另一個老師幫忙處理,效果更好。”
最不放心的,是學生中途離開。初三毅班主任楊麗梅說,他們很擔心學生離校的時候還未找到人生目標,憂心他們所擁有的知識、能力和態度,能否讓他們在社會上立足。
“特輔的孩子並沒有特別的行為偏差,只是過去的學習經驗讓他們挫折太高,會有自卑感,需要引導。我曾問過學生,怎樣才是‘聰明’,你知道學生怎么回答嗎,考試一百分或考第一名,就是‘聰明’,考不好就是笨,大部分孩子都有這種心態。”張思盈認為,這是社會上很普遍的扭曲觀念,父母師長有必要接受再教育。“不要從小就用成績標籤他,要看他的性格培養他成長。”
語畢,現場一片安靜,大家仿佛跌入了自己深深的沉思中。我想起了台師大特殊教育系主任洪儷瑜教授的話:我雖然是一個博士,可是我不會做麵包,也不會種田,我們都希望有人能把這些事情做得很好。
我們是希望把學生培養成學術精英,還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呢?這個問題,可能值得大家進一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