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師

文：黃曉玲

小甘密的夜市，燈火通明，人潮絡繹不絕。楊荷和金鈴手挽手，一起走在擺賣手工藝品的攤檔前。

楊荷被角落里的一個四方藤籃吸引住了，伸手去掀那蓋子，冷不防一只毛茸茸雪白的東西從里面竄了出來。

金鈴驚呼，楊荷定睛一看，是一只圓滾肥胖的兔子，一對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人看了一會兒，一蹦一跳地向著另一處檔口奔去。

“好可愛呢！”金鈴說，楊荷順著兔子停留的位置望去，那逼至角落的窄小空間僅有一支蠟燭撐場面。攤主是一名戴起墨鏡的中年男人。他在一張桌前擺下幾張撲克牌，其身分不言而喻。兔子走到他腳邊的籠子前，探頭進籠去啃半支蘿卜。隔壁檔口已破口大罵︰“喂，盲佬，不是警告過你，不要隨便放兔子出來，把我的大客趕跑了！”

中年人嘿嘿冷笑，右手向上一揮，那只兔子竟乖乖地鑽進籠里去。男人把籠子提起，放在桌上，“神兔神兔，你是否要贈人幾句金言？”

“原來是江湖術士，我們走吧。”楊荷不喜歡這類嘩眾取寵的算命方式。何況她根本就不迷信。但金鈴似被迷惑了，她感到新奇，不置信地睜大了雙眼，“你聽見他說什么嗎？他竟算出咱們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事。”她在楊荷的耳邊說︰“太神奇了！”

楊荷邁出的腳步又縮了回來。她雙手交疊在胸前，警惕地打量起眼前這其貌不揚的算命師。但見他搖頭晃腦，“世人就是不斷追求，不斷失望，常常被欲望掌控，自綑自縛。須知凡事都有定數，隨緣而安，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運。”

聲音充滿感傷

金鈴已在他面前坐下，一臉迫切，“我只想知道下個禮拜公布的裁員名單里可有我的份？我真的不想失去這份工作！”

算命師以指節輕叩桌面。兔子馬上從籠里蹦了出來，在擺成扇狀的撲克牌前東嗅西聞，良久，才叨出一張牌。他把牌面遞到金鈴面前。她莫名其妙，“紅心Ｋ，那是什么意思？”他緩慢的說︰“這表示因禍得福，有人在等著你，即使你會失去目前自己看重的工作，那人還是願意守在你左右。”

金鈴抬頭望了楊荷一眼。“你何必擔心，他們是不會有結果的。你和他才是一對，”算命師邊說邊轉向她身后的楊荷︰“她不過是他生命中的過客。”楊荷撇了撇咀，“胡說八道……”

算命師的頭微昂，臉上那兩片墨鏡像兩道黝黑的洞穴，他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感傷︰“人生最悲哀的事莫過于自我迷失。你的用心和堅持還得放在對的方向，才會有所收獲。”

“我聽不懂你……”楊荷拉起金鈴。“兩位是心知肚明，只是礙于情面，無法訴諸于口而已。”算命師抱起兔子，邊撫摸邊說︰“聽我一句話，少走冤枉路，逆天行事，心遭禍害，聽天由命，自得其樂也！須知同人不同命，不強求，不固執己見，眼前自然一片開朗光明。”

回家途中，金鈴問楊荷︰“你相信那人的話嗎？”楊荷低頭不看她，“你呢？”金鈴點點頭︰“我認為他已指出了我們之間的心結。”楊荷停下腳步，“你不是說過自己不喜歡志謙嗎？”

扭轉3人命運

金鈴嘆息，“我和你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你凡事都比我強，但有關感情這回事，並不是說誰比誰優秀，就可以得到真愛。”楊荷的眼睛里閃過異樣的神情，“你明知道我喜歡他。”

“但你也知道，志謙愛的人不是你。我們三人為了這段糾纏不清的孽緣痛苦了許多年。因為你，我沒有接受他的愛，但我卻不能否決自己的感情。”

楊荷壓抑著翻湧的妒忌，金鈴去牽她的手，被她用力甩脫了，“覺得我討厭吧？”金鈴苦笑︰“你為他犧牲了那么多，放棄自己的理想不出國深造。我卻為了逃避他而強迫自己日以繼夜地工作。原來，我們都錯了。”兩人默默對視良久。楊荷輕輕拭掉眼角的淚水，“經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小時候，你問我的一個問題，既然我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將來會否同時愛上同一個男人？我記得自己說不會，因為我不想和情同姐妹的你反目成仇。”

“楊荷，謝謝你。”金鈴感激的望著她，她裝作洒脫的聳肩︰“沒什么大不了。單戀其實是很痛苦的。也許你說的對，與其苦苦守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還不如把有限的時間和精力投注在自己的理想上，做自己喜歡的事，勝過那得不償失的愛情。”

從此，她們就分道揚鑣，各找各人的生活去了。

10年后，楊荷學成歸來，參加金鈴和志謙的婚禮。金鈴握緊楊荷的手，兩人相視發出會心一笑。“還記得那位瞎子算命嗎？”金鈴說︰“年前被人揭穿假扮失明，騙了人家幾10萬令吉，終于難逃法網。”

楊荷聽了並不感奇怪，“我早知道了。但他當年的一大篇荒唐言論，卻神奇地解救了我們的痛苦，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一個騙子在陰差陽錯中扭轉了三個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