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微：亞蘿夏──生兒子的俠女

雖說在唐代傳奇聶隱娘的故事裡，覺得最神秘詭譎的，是聶隱娘為何選擇下嫁一名偶然來到的磨鏡青少年？但日前看到侯孝賢導演的《聶隱娘》一些宣傳訪問，看來磨鏡少年這個角色是整個放棄了，而由日本英俊小生妻夫木聰飾演的一名日本遣使所取代。

這不出奇，這叫改編電影，如果你看過希治閣電影《鳥》的原著（作者也是寫《蝴蝶夢》小說那位莫裡哀），你會詫異《鳥》真的是根據這個故事拍的嗎？

就像胡金銓的《俠女》，老實說也沒有多少原著《聊齋》小說的影子，只拿了主角顧生的名字。一個朋友看得滿肚怨氣的業餘影評：“不知在做什麼，只看到人跑來跑去。”后來重看也失笑。

有人說，如果胡導演那些有學問的朋友少鼓勵他加些什麼禪味，也許電影會更完整。這叫各有看法。這些年要找《俠女》重看不容易，好消息是女主角徐楓買下版權后，以最新電影技術重修了，日前還在康城電影殿展上映，希望不久后能看到。

《聊齋》的〈俠女〉故事很好看，至少我記得它，卻一點都想不起電影《俠女》的故事。奇怪的是小說后的書評，竟然是針對其中的“基情”。書生顧生認識了一名狐狸精化身的美少年，而且還很姣，顧生雖然愛慕俠女，卻也順水推舟與狐狸精不時斷袖分桃。誰知這狐狸精卻又對俠女有興趣，調戲她兩番后，被俠女殺死了。

書評就說：“如果你勾搭基情人，小心他轉勾搭你的老婆喲！”又說，“你與人家的老公搞基也罷了，還去搞他的老婆，簡直是自尋死路。”讀者當是小情節的事，竟是它的主題！

這個俠女為顧生生了一個兒子延續后代當報恩，自己飄然遠去。《聊齋》還有一個俠女，就更令人瞠目結舌。她與一個男人生了兒子，報了大仇后走了，然后回來說要餵養兒子多一次奶，等她這一回，真的走了，男人看到兒子死了，原來是她回來把兒子勒死，為的是要斷了想念兒子的癡念。

少年時看到這個故事，覺得這是最冷酷無情的女人。現在想：做母親的愛兒女，是不論兒女是生是死都一樣愛。她在殺死兒子后，會真的能斷了想念兒子的癡念嗎？

也許她很快就明白自己大錯特錯，唯一的辦法可能就是結束自己無窮無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