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食庫．鑽石潮州滑雞飯
特約：林金城
傳奇般的芙蓉鑽石雞飯，打從廿多年前，我初出茅廬在台灣台北當助理工程師時，就曾從一位到過大馬出差的台灣廠商那兒首次聽聞。當時，他的眼睛像鑽石般閃爍不已，尾音帶著濃濃的台灣腔調：讚哦！
那時候，在我的語彙世界裡，還不習慣“讚”這個字眼。我老實回答：活到這麼大，還沒去過芙蓉呢！頓時，廠商故意睜大眼睛，拍拍我的肩膀開玩笑說：你素不素馬來西亞郎啊？
心想，鑽石雞飯有什麼“巴閉”？依廠商形容，頂多也不過是盤海南雞飯罷了。
回馬後，生活營營役役，偶爾路經森美蘭芙蓉山城，多被朋友抓去左右開弓大啖芙蓉燒蟹，或到小甘蜜嚐鮮吃當時火紅的魚頭米粉。來來去去十多年，倒是把“鑽石”給遺忘了。後來一頭栽入飲食考究工作，才一城一鎮的重新發現各地的飲食風貌和地方歷史。
約五年前，有天我到芙蓉市的譚揚街（Jalan Kapitan Tam Yeong）拍攝老店古蹟，就在五叉路口列聖宮的對面，發現位於角頭間的“再豐茶餐室”。店外多根廊柱上赫然寫著“潮州滑雞飯”五字，仿彿在挑戰路人對海南雞飯的認知。到底“潮州”何來？我不禁好奇心大起，馬上入內探個究竟。
結果，白斬菜園雞果然皮脆肉嫩，香米煮成的雞飯真的自然飄香，連薑蓉辣椒醬也屬難得珍品，可說是各有各精彩。但組合起來，卻又是如假包換的海南雞飯啊！何以冠上“潮州”？後來向端菜的安娣探問，答案竟是：潮州人賣的雞飯，當然叫潮州雞飯啦！
一餐下來，留下深刻印象，不只是名字難忘，重要的是它的雞飯，難得符合我挑剔的要求。以致後來幾年，每去到芙蓉山城，我都會自然想起這間潮州雞飯店，倒是重訪幾次後，才從當地朋友口中獲知，原來它就是傳說中的“鑽石雞飯”！心想，也難怪當年的台灣廠商會念念不忘。但是為何被稱作“鑽石雞飯”？朋友卻笑而不答。
今年計劃寫一本芙蓉食誌，當然少不了這間“再豐潮州雞飯店”。
連續造訪了三次。第一次純粹為了重溫滋味，感覺一切依舊。依舊在開檔前，昏暗的茶室陸續走進一桌桌出奇安靜的食客，仿彿都是熟客似的習慣耐心等候。十二點半一到，攤頭砧板才開始活絡起來，同行友人說，後來者要等上一小時是常有的事。我不禁疑惑：什麼理由會那麼慢？
第二次特地坐到最靠近攤頭的座位，抬頭發現上方掛著一面夜市招牌，便隨口向站在攤前的老闆探問：有開夜市嗎？一臉慈眉善目的劉老闆馬上笑了起來：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現在已經70歲，怎能那麼辛苦呢？這時攤頭上的老闆娘正放下斬雞的刀，笑著應和：老啦！沒辦法做太多。
把雞飯當藝術
隨即我便將注意力放在老闆娘身上。發現全程戴上手套的她，將雞肉斬好後，都會握在手心，先淋上些許醬汁和香油，然後才倒扣到預先放上黃瓜墊底的碟子上。若是大盤的，則依雞隻部位一握一握地扣放，像裝置藝術般細心補漏添加，然後以手掌輕壓雞肉，倒掉多餘醬汁香油，而後再整形一番，第二次淋上幾圈香油，接著便像繪畫落款般細心飾上芫荽，才……且慢！還得用布抹乾淨碟緣，左看右看，才吩咐工人端上桌去。甚至連打包的，也是先在碟上擺好弄滿意後，才移到包裝紙呢！
像如此專注和講究細節，大概很難在大眾食肆遇見吧！我終於想通“慢”的理由，其實，她是將一盤雞飯給當作藝術品看待。我不禁由衷喝采，這年代還有多少人會如此“想不開”啊！
我走上前去：你是處女座的嗎？她笑：你怎麼知道的？
這回再訪，約了老闆劉常光細說當年。劉大哥來自吉隆坡，早年與朋友合股在雪隆一帶開礦，1969年來到芙蓉開了這間茶餐室，起初只做茶水生意，食攤出租，並將茶室隔間做為礦務辦事處。到了1978年才開始賣雞飯，由於祖籍潮州，乾脆自稱為潮州雞飯。
當年五叉路中間設有交通圈（小公園），傍晚時分，店旁可擺上十來張桌子做夜市生意，賣三星粥（皮蛋、鹹蛋、雞蛋）、白斬雞、河粉湯和怡保芽菜等。拼博幾十年，現在年紀大了，子女都已事業有成，一天能做它四五個小時已經是極限了。
我忍不住還是提出“鑽石之惑”：綜合市井傳言，是因為你的雞飯比市面其他雞飯都貴的原因嗎？劉大哥哈哈大笑，老闆娘蘇淑賢則一旁微笑地說：當初賣雞飯時，我都戴著母親送我的鑽石戒指啦！
為什麼呢？想媽媽。
再豐潮州滑雞飯
創始年：1978年
地址：50, Jalan Kapitan Tam Yeong, Seremban, Negeri Sembilan（再豐茶餐室內）
營業時間：12:30～17:00（不定期休息）
電話：06-7624357（劉常光）
GPS：N 02.72926°E 101.939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