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兒子
文 : 雅蒙
小雷是有點疑惑，他知道詹德與芳茹結婚有好些年了，有孩子應該是他們夫妻期待的喜事，為什麼芳茹一度不想要這個孩子？但芳茹是自殺去世，小雷不敢追問詳情。他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警局裡的同事，尤其是刑事偵查組，絕口不提詹德妻子自殺的事……
在警局刑事偵查組裡，如果有探員突然被調去做文案，多是憤怒生氣居多，視為貶職或上層懲罰打入冷宮。以前小雷剛從警察升任偵探時，是從另一間警察分局派往跟老麥。他很快發現文案組裡的詹德，以前是刑事調查組的警探。
小雷也明白，更多時候是警探年老力衰不能勝任外勤工作時，會被體貼地調到文案組。但詹德不到40歲，還年富力強，如果是提早調到文案組，一定是工作能力不強或者失職。他想：詹德一定是調查罪案時犯了大錯，或者吃了錢。
但老麥卻吩咐他：“閒來無事多找德哥談天，他能教你東西。”小雷甚為驚訝，于是悄悄查檔案，赫然發現以前詹德戰績輝煌，有時手段會凶暴一點，被同事取花名“鐵手德”，但他破案率高，最難得是從無抓錯人。
這樣一位辦事能力彪炳的偵查組虎將，為何會調去文案組？他問老麥，老麥起初不經意地回答：“哦，因為他有個小孩，還很小，妻子又去世了，刑事辦案工作有潛伏危機，他不能冒險讓兒子變孤兒，是他自己申請調到文案組的。”
去世應是另有內情
小雷天生有偵查辦案的敏感，他追問：“德哥的妻子是因什麼事去世？”老麥瞪他一眼：“這樣雞婆多事，就自己去查。”小雷更肯定詹德的妻子去世應是另有內情。
老麥教導手下：多去參考前輩的檔案，從他們的破案記錄裡，學習技巧與先例經驗。詹德剛好是負責檔案室工作，小雷常去看檔案，漸漸與詹德熟悉，他發覺詹德真是有料的偵探，如果不是因為孩子幼小，在檔案室工作是埋沒了他的才幹。但詹德卻做得很滿意。
小雷起初碰到疑難案件時，還會請教詹德，獲得指點后果真破案，他更佩服詹德了。詹德的孩子小德白天交給鄰居照顧，詹德下班帶回。有時鄰居有事，詹德上班時就把兒子帶來，是個漂亮的小男生，詹德微笑說：“像他的媽媽。”小德很乖巧聰明懂事，警局裡的叔叔亞姨們都疼他。
后來，是詹德主動向小雷敘述妻子芳茹去世的事。詹德黯然神傷說：“她在懷孕時已經極端不安，幾次說過她不想要孩子，說心理上還接受不了。但我勸服了她，生下小德后，她顯然患了嚴重產后憂鬱症，半年后，她……”詹德沒有說完，但是小雷明白，芳茹是自殺去世。
詹德苦澀地說：“有時我想，如果同意芳茹打掉孩子，她是不是還在世？但這樣又對小德不公平，他是一條生命，他有權利出世活著。”
小雷立即安慰他：“當然你沒有錯，你救了小德一命，看他現在多活潑聰明可愛，給你多大的安慰，你不應該自責或者后悔。你太太生前是有病，不是她真的不要小德。”詹德微笑：“你的話有道理，那時芳茹精神好時，也對胎兒有無限憧憬。”
那時，小雷是有點疑惑，他知道詹德與芳茹結婚好些年了，有孩子應該是他們夫妻期待的喜事，為什麼芳茹一度不想要這個孩子？但芳茹是自殺死，小雷不敢追問詳情。他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警局裡的同事，尤其是刑事偵查組，絕口不提詹德妻子自殺的事。
多年后的一天，出現凶殘色魔，小雷奉老麥命令去查閱舊檔案，他看到一件舊案，大吃一驚，這時方才明白為什麼同僚對詹德的妻子自殺一事三緘其口。芳茹曾經被一名色魔擄綁強姦，兩天后才在一條小巷找到，當時幾乎是奄奄一息，但是救了回來，也許事后創傷巨大，心理大受影響，最后選擇自殺。
小雷也想到詹德的敘述，芳茹在懷孕時曾多次表示要把胎兒打掉。這是不是意味芳茹不能肯定胎兒是丈夫的骨肉，還是色魔的孽種？她矛盾之極，精神飽受折磨，事后創傷引發嚴重的產后憂鬱症，她過不了自己一關，想不開而自盡。
這時老麥走過，看到小雷在電腦上查閱的檔案頁，他明白小雷看到了詹德妻子的事。他說：“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們不提這件事。”小雷歎息：“我現在更佩服詹德的容忍與大量。”他說：“如果芳茹都懷疑胎兒可能是色魔留下的孽種，德哥當然也明白這個可能性很強，但他還是可以把小德當親生骨肉般疼愛，太難得了。”
老麥也感歎：“那時我與詹德也討論過此事，我要他好好考慮清楚，不要害人害己，不要在孩子出世后仇視他。”
老麥繼續說：“那時詹德淡然一笑說，他再三考慮過了，他會視孩子如己出，第一，這個胎兒也很可能是他的親生骨肉，他絕對不能毀滅自己孩子的生命，而且還有一點，不管胎兒是誰的，都是芳茹的孩子。我記得阿德堅決地說：我會因為孩子是芳茹的而當他是自己的，因為我愛芳茹，當作是為妻子撫養她的孩子。”
小雷忍不住問：“那麼到底小德的生父是誰？現在醫學發達，基因檢驗可以查出。”老麥說：“詹德寧願選擇不要知道，所以小德的生父可能就是詹德自己，也可能是那個色魔。小德長得像芳茹，長大后也會是個漂亮的男子，看不出他是誰的孩子。”
小雷問：“沒有抓到色魔？”老麥搖頭：“還是懸案，色魔非常狡猾。”他沉思說：“我們相信色魔一直在造案，遲早他會落網。”
一個星期后，小雷來到警局上班時，察覺氣氛有點不對，同事的神色在憤怒感慨中又帶著笑容。五分鐘后，小雷就知道答案了。接線小姐說：“怎麼，你頭子沒告訴你，終于沉冤得雪了，當年強姦詹德太太的色魔落網了。”
原來檢察官最近提控一名富家子使用暴力強姦約會女伴時，這名叫朱俊宏的被告不認罪，他還狡猾地說：“我可以自動提供精液給你們檢查，你們會發現它與你們在這名女子體內發現的不同。”
這名色魔大概事先做了安排，真的與原告體內的男性精液基因不同，所以洋洋得意，但警方的強姦懸案組檔案裡卻發現，當年芳茹體內找到的色魔精液基因，就是這位朱俊宏的。雖然芳茹去世，但警方有證據證明她生前是被強姦后因創傷而自殺，朱俊宏被控強姦與間接致死芳茹。
檢察官要詹德提供小德的基因，看是否是朱俊宏的孽種，作為雙重證據，但詹德怎樣都不肯。小雷明白他是在保護小德。詹德與小德相依為命八年，已經生出深厚感情，情同真父子。
女同事很生氣，其他被朱俊宏強姦過的女子的家人，指責詹德：“如果朱俊宏再一次逃過法網，就是你的錯，你太太才真的冤沉大海。”很快就有消息傳出：“唉，不必小德一滴鮮血，也能證明他不是詹德的親生兒子了，詹德與芳茹是B型，小德是A型，此子何來？有待問天了！況且這麼巧，朱俊宏血液就是A型。”
歡迎多兩個人愛護
只有老麥與小雷支持詹德，為他辯護：“小德無罪，如果事情公開了，會毀了他一生，他已經懂事了。你們別忘記，小德也是芳茹的兒子，你們要摧毀芳茹的兒子嗎？詹德保護妻子的孩子沒有錯！”老麥聲厲色疾地指責：“如果朱家知道這件事，朱俊宏的父母有錢，他們可以爭回這個孫子，詹德可能敗訴而失去小德。”
幸好朱俊宏這一次難逃法網，被判死刑。
一年后，在朱俊宏絞刑致死后一星期，詹德聽到有人按門鈴。一看來客，他先警戒，對方是一對半頭白髮的中年夫婦，他們急急地說：“你放心，我們沒有別的企圖，我們只是想能夠時時看到孫子，我們與你一樣，不想真相被公開，傷害無辜的孩子。”
詹德想了一想，微笑說：“歡迎多兩個人愛護小德。”轉頭喊：“小德，快來，這是朱公公與朱婆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