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見聞.你是在吃食物,還是拿來餵垃圾桶!
報導:方俊心
圖:受訪者、互聯網
陳曉蕾是香港記者,1993年入行,2009年轉當獨立記者。這期間她曾休“工”唸碩士、進修、教書……,但二十多年來始終喜歡採訪、寫稿——“拿條命來做”,她從電話另一端這麼形容。
2011年她出版第一本長篇報導《剩食》,用超過8萬5000字談香港的食物錯置與浪費,引起香港社會巨大迴響。她採訪的投入程度可以到一一拆開超過百個家居垃圾,像個檢察官一樣檢查垃圾袋裡有多少廚餘。最后,此書獲得“第五屆香港書獎”和“2011台灣《中國時報》開卷十大好書獎”。
這個時代是如此讓人不安,我們渴望好記者,就像煙霾時期渴望真相、渴望藍天。Google上隨便都可搜尋到曉蕾的專訪,她卻說,“其實每次訪問后我都不敢去看”“我不是一個標準,我只是做好自己相信的事情”。
一棵花樹奪得環保大獎
大學時期,曉蕾在香港理工大學讀翻譯,畢業后當上政治新聞記者,每天跑立法會,採訪政治新聞、選舉新聞。“97回歸以前政治新聞好重要,好多人想了解,但也不是說需要很勇敢才能做。那時的政治氣候跟現在不同,勤力就可以了。”這個平台為她紮下了堅實的記者基礎,也學會用更宏觀的角度看社會。
不過,政治始終不是她最大的興趣,當別人的焦點在政治,她卻是那種,走路時注意到橋上的花朵開得較大朵的人。1999年,她轉到了《明報週刊》,開始了副刊記者的生涯。
在那裡,報館給她很大的自由度,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就像一列逐漸加速的火車,嚓嚓,她急遽向前,教育、環境、弱勢族群,種種關于城市的永續發展議題,都成為她關心的議題。
2004年,她的報導《一棵花樹看香港》,談香港政府部門的植樹計劃與執行,為她奪下“亞洲最佳中文環保報導大獎”;2006年,她寫《我們的農民工》,談中國的半寶石工業及農民工職業傷害,也為她拿下亞洲出版協會(SOPA)亞洲最佳中文人權報導大獎。
至此,曉蕾已累積了一定的籌碼,可以飛向下一站了。
獨立記者發揮機會更多
在歐美國家,獨立記者是很普通的事,資深記者做著做著會有自己想鑽研的方向,鑑于報紙不需要太深入的東西,大家便掙脫受僱限制,幹起獨立記者來。
在香港,這情況似乎不是那麼普遍。2009年,曉蕾正式揮別雇主,“創造”了也許是香港首個獨立記者的身份。這個身份引起了一些猜想,大家對“獨立記者”有既定想像:是不是報館裡有什麼東西不能寫,所以妳要跳出來?是不是只有跳出來,才可以對抗建制?這是不是維護新聞自由的一種方法?
“其實不是啊!”雖然是在遙遠的另一邊,但可以從曉蕾急切的語氣想像她此刻的模樣。“在《明報》雖然每個月交過萬字,但是我依然覺得篇幅好小,不夠寫。”
“而且報館是不會養(你)到老的。我不覺得報館是可以善終的地方。”到了一定年紀可能升職,升職后就得轉做行政工作,很少有採訪的機會了。
成為獨立記者后,曉蕾給不同的報章、雜誌供稿,也跟電台、影視節目合作,一邊廂也寫書、當課程或講座主講人。“其實對報館來說是有好處的,因為他不用請你,成本下降;對記者來說,更是多了好多好多機會。”
“我覺得記者可以做一世,但報館不可以。”
關心又熱又老又窮的社會
于2012年,《南方人物週刊》記者訪問曉蕾,說她“精力充沛”。打個比方吧,2010年,她竟然可以同時寫五本書,開四個專欄。“2009年其實好緊張,好拼命的。”她笑言。那時她剛離開報館,比較擔心,有壓力。
“但是有些東西是相關的。那些文,它們不是分開的,是有關係的。”
她原本就對社會永續發展議題深感興趣,當上獨立記者后,所寫的內容自然也跟這大議題脫離不了干係。《夠照》談光污染,《香港正菜》談農業、人與自然,《剩食》談食物錯置與浪費,《有米》談人與食物,《死在香港》談死亡,還有現在正準備的《怕老》,談人口老化,“就是關心這個又熱又老又窮的社會。東西是貫通的,只是從不同的方面寫同樣的議題。”
直到現在,她當上獨立記者已六年,依然沒有停下的蹟象。“2014年我讀了兩百多本書,其實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年啦,我也很希望可以休息做別的事,但是(最新的書)沒寫完,有什麼辦法?”
做好自己相信的事
問曉蕾,身邊的人是否時常抱怨她是工作狂呢?她停頓了一兩秒,語氣從先前的又急又快緩和了下來,“其實我好少朋友。”因為她全副心神都放在工作裡了,沒什麼時間經營。
“我的生活就是工作,它帶給我很大的工作滿足感。不是說我不覺得累,但是可能不是打工,我就是拿條命做自己很喜歡做很想做又做得很開心的事,“她一口氣不中斷地說,“雖然很累,但不是為了責任而做,也不是賺很多錢。”也因為沒有子女,所以只要能夠養活自己就好了。
“我是個期望有改變的人。”讀者讀了報導以后有所感觸,進而有所行動,這種因為一篇報導而醞釀出來的改變,就是一股持續號召她發奮的魔力。“不是很多記者會有這樣的想法,每個記者有不同的條件,我不是一個標準,我只是做好自己相信的事情。”
忙到沒時間充電
曉蕾每工作幾年,就會休息一年。1997年她曾到英國唸文化研究,2005年停下來自修了一年財經。
聽起來相當有趣,但如果知道了她的工作時間,大概也不會對這樣的習慣太稀奇。她說她現在是每天早上七點工作到晚上十二點,“如果真的要分,大概是四天寫稿,三天採訪吧!”言下之意,就是零週休了。
有時做起一個課題來,她採訪的人物超過百個,並且不是做電訪,是親自拜訪,有時同一個人還得重訪,以獲取更正確訊息。寫《剩食》的時候,她是忙得一天三餐都靠微波爐食物果腹的。
“做記者的輸出好大,需要好多input(輸入),所以我也只是(停下來)看一些書而已,有學習計劃,安排自己定期吸收新知識,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她還說,她現在連看本小說都沒時間,希望可以盡快完成手頭上的事,給自己充充電,不過談著談著,充電的計劃又變成到街上採訪去了。
第十七屆書香世界中華書展講座 主講人:陳曉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