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球．小雪：德國人故事的啟發

正確來說，應該是德國人故事的驚嚇。

賽巴斯提安哈夫納在1939年寫下這些故事，卻一直未發表。直到2000年，兒子整理遺物時才發現手稿，出版后即時引起轟動。你若對德國歷史不甚了了，讀起這本書來也許有點兒吃力。但若然跳過裡頭的日期地點人物，專注于作者敘述的事件情緒反應，則同為人類的你你我我，都能夠有深刻體會。

關于希特勒，大家也許已經耳熟能詳。從他的集中營、蓋世太保、雅利安人至上主義，到他的生平、喜好、童年經歷，乃至他的髮型、小動作、演說方式等，都曾被廣泛而全面地研究過，討論過。

的確，在歷史上，這個德國元首之殘暴與邪惡，無人能出其右。但是，一個巴掌永遠是拍不響的。一將功成，腳下踩著的，是什麼人搭建起來的舞台？是什麼樣的人民，默默容忍甚至是接受了如此魔頭的肆意妄為？

1914到1933年間，德國歷經翻天覆地的歷史性變化，1907年出生的賽巴斯提安哈納夫正好“躬逢其盛”，在這些歷史時刻度過童年少年青年時光。1939年，哈納夫開始從自己——一介平民的角度撰寫《一個德國人的故事》，帶領讀者以小見大，解析當時日耳曼人的集體心靈狀態。

德意志在一戰戰敗之后，便先后鬧革命、內亂、政變、內戰，國家瀕臨解體。如此亂世，各方妖魔鬼怪也紛紛出籠，希特勒便是當中一人。而德意志人帶著對戰爭的無限激情，在不知不覺中，逐漸走向空虛、迷失，最后集體變得瘋狂、偽善，終于，淪落……

哈納夫寫道：當這一切可憎、污穢、令人作嘔的事物發揮到了極致，反而產生了不可思議的魅力。

當時，希特勒發表威脅恫嚇、血腥暴力的言論，大家當作笑話看，沒人拿他當一回事。后來，希特勒利用突擊隊以私刑掃除異己、製造恐怖的時候，大家或畏懼或不屑，依然保持著表面的高尚和自制。接著，希特勒提出雅利安人最優的說法，用惡毒字眼公然辱罵猶太人，沉默的大多數並未挺身而出，形成強大的撥亂反正的力量。再后來，一切猶如脫韁野馬，橫衝直撞，暴烈地席捲人類美麗而脆弱的文明，再也拉不回來。

如此卑瑣、醜陋、歇斯底里的人物，吸收人們的恐懼、偽善和軟弱作養分，一日比一日有名氣，一日比一日有權力。等到妖魔養成，再也由不得大家將他視而不見。人類史上最不堪的一頁，宣告開始。

閱讀歷史最令人不寒而慄的事，莫過于發現自己身處于正在重演的歷史當中。把希特勒、猶太人等名詞拿掉，換上“伊斯邁沙比利、華人”，或者“土權、非土著”，不也相當符合當今時勢？民粹主義的鬼魅，早已悄悄回歸，而且在眾人一同沉默之下，一再試探你我的底線，並將它壓低，再壓低。

八十多年前，日耳曼人因為逃避、不屑、軟弱，錯過了阻止希特勒的時機。今時今日，我們包庇口出狂言的內閣成員，接受只讓土著營業的瑪拉數碼城，容忍……我們真未從歷史中學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