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無不言‧董百勤：心上的瘀青

小訓和小軒是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孩子，小訓冒失，那雙圓而雪亮的眼睛，甚是討喜。小軒精靈，他們的共同點是身上都有瘀青，時序前后，小訓的在臉上，小軒的在手臂上。小訓左臉上一個巴掌形的瘀青，眼角也腫起來了。小軒的則是左手臂三道，右手臂四道鞭痕留下的瘀青，這種傷害，已經不是普通體罰那麼簡單了。

問了他們，他們都說因為不做功課、鬧脾氣，而被家長暴力以待。能留下這樣的瘀青，到底有多痛？想著想著，我的心揪成一團。家暴面前，父母受傷，孩子也受傷了。

同事告訴我，如果他們的家長受到法律對付，破碎的是一個家庭。這對孩子來說，也是傷害。我陷入兩難，暗自做了決定，如果下次他們身上再有瘀青，我會採取行動。第一次，我給了那兩位孩子的家長機會。

“我望著孩子的眼睛，告訴他們，如果你的父母再打你，請告訴老師。”

在我的執教經驗裡，曾聽過以下的聲音，“我是在父母的藤鞭教育下成長的孩子，我都牛高馬大了，打一打，有什麼問題？讓他們知道痛，讓他們知道錯。”“都是你不乖，我才要打你，你知道錯了嗎？”

知錯，需要以痛來知道嗎？”這想法很可怕。體罰的出發點到底是為了孩子好，還是純為自己宣洩情緒？內在的傷害，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沒有經歷過救贖，永遠不會痊癒。在我眼前，他們的瘀青一個星期后消去，但我仍然一直在他們的身上看到那瘀青。身上的瘀青會消失，但心上的瘀青永不磨滅。

身上的痛遠不及內心的痛，扎根深入。尤其是小孩，從小就灌輸這種暴力教育觀念和負面對待。

在教育孩子方面，我相信沒有完美的老師，也沒有完美的家長。波折、錯誤的教育方式，在所難免。但希望大家能記住一個前提，傷害一旦造成，那是一輩子的事，潛伏在內裡的疼痛暗湧，哪天會爆發，造成惡性傷害，我們無法想像。

瘀青沒有了，孩子如故表現自己。但我知道，在他們心底深處，一股憂傷緩緩地起伏流動。我能做的，只是告訴他們，孩子，我會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