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裏的虛與實‧陳慧文：隱姓

泰國學生馬克（他的小名）要求我給他取中文名字。他父親是華裔，但已過世，剩下他和母親。他的父親似乎沒什麼親戚，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華人姓氏。我不想貿然給他取一個姓，他再三地確定，他真的沒辦法打聽到自己的家族姓是什麼了。他的泰國姓氏拼音挺長——Apipattanamontree。

註冊日，負責第一級中文的同事拿著名單去問泰國同事，馬克的名字怎麼念？原來將姓氏分成兩段來念，就容易多了：Apipattana-montree。一般上留學生或者交換生來註冊和選組別的時候，我們都會問起對方的背景。知道Mark的背景以后，我們和泰國同事談起，也知道了這個姓氏在泰國是很明顯的華裔姓氏。

泰國同事曾告訴我，她有泰國華裔朋友將中文姓氏khor（許）融進泰文姓氏裡。一年前我有個泰國學生，突然間在期末視頻自我介紹說：“大家好，我是Tan Lian Hua（陳蓮花）。”我嚇了一跳，因為她從沒告訴我她是華裔。“Tan Lian Hua”三個字是用福建話念的，也許這是她家人告訴她的吧？她可能沒意識到這是福建話，就摻雜在華語的自我介紹裡頭。她的全名是Pinthusorn Tunwanit，我一直就叫她Pinthusorn，看了視頻以后才發現Tunwanit的Tun就是Tan（陳）。

我的印尼華人學生也有隱姓的。有個來耶加達的女生，中文讀寫能力很好，可是中文交談能力很弱。她姓吳，印尼姓氏是Gozali，可以看出來Go就是Goh。還有一個來自棉蘭的女生叫陳慧妲，會講華語，口音和我們一樣，印尼名字叫Devita Tanjung，Devita讀音和慧妲有點相似，然后把Tan嵌入印尼姓裡。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她們的中文名字，一般上看到這些名字，我也不會知道她們是華裔。

另外，還有保留原姓的，來自耶加達的男生叫Michael Liong，中文名字叫梁友富，他知道自己是客家人。他和吳姓女生一樣，讀寫能力很強，交談能力比較弱。我曾在吉隆坡的電動火車聽見兩位年輕男生在講印尼話，夾雜福建話，后來問起梁友富才知道，這樣的人通常來自棉蘭。之前提到的陳慧妲，她會中文是因為小時候家裡請來了年紀比較大的華文老師，教導她和其他兄弟姐妹。

學生的名字確實是隱藏著家族的訊息，就因為這樣，我才喜歡和各族學生聊他們的名字，這是我從事這個行業的樂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