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思 老家的故事‧理髮室住滿學藝女孩及東家 一間龍鳳 養十餘口

報導：蔡愛卿
鄉思人：周佩佩
老家 ：北海甘榜孟加里
周佩佩小時候家裡住過很多理髮的姐姐，她們都是父親親自到偏僻小鎮找來的女孩。龍鳳理髮室需要理髮師為顧客服務，但檳威一帶卻很難找到有女孩願意學理髮。周爸爸只好到其他州屬的小鎮，去尋找願意到檳城來打工學藝的女孩。

在那個年代，女孩當理髮師是一種“拋頭露面”的職業，不是很多女孩願意做的。周爸爸搭巴士去到怡保、萬里望等地方，那些來自貧窮家庭的女孩，可能願意學理髮這手藝。

周佩佩的母親老家在金馬崙，當年也是從老家來到甘榜孟加里，在一家叫“紅艷”的理髮室學藝，並結識同樣在那裡學藝的周爸爸。兩人結婚共組小家庭，並開設龍鳳理髮室養活一家人。

小房間睡五六人

就在佩佩的哥哥出世前一年，即1970年，龍鳳理髮室在甘榜孟加里大街的4188號開業。

那一排舊式店屋是雙層的，佩佩一家租下了底樓，前方是理髮室，一家人就住在后方。他們把這種格式稱為“前舖后居”。不過住在那裡的並不只他們一家，在理髮室打工的那些姐姐們，也和他們住在一起。周爸爸是包工人食宿的。

她還記得，房間是用厚紙皮隔出來的。父母住一間，她、哥哥與祖母住一間，外婆一間，另一間小房間就是那些理髮姐姐們睡的。房間很小，高峰期卻可以睡上五六個人，每人在地上舖一張床墊，環境是很簡陋的。

她說，“前舖后居”早年是甘榜孟加里很常見的格式，大街上有各式商店，經營者的家庭都是住在店舖后部。因此即使到了晚上，那裡也很熱鬧。不像現在，大家都只在白天經營生意，卻不住在那裡。晚間的街道就冷清清了。

父母先后去世后，佩佩與哥哥也完全搬離了甘榜孟加里。偶爾回去那裡走走，還是能遇上認識的人，理髮店則變成電器店了。甘榜孟加里面貌其實沒多大變化，只是當年的人多數離開了。

藤椅綁戲棚前霸風水位

在甘榜孟加里最熱鬧時，就是每年盂蘭勝會他們都請來廣東戲班演個幾天戲，周佩佩的祖母最愛看來自香港的戲班演員余文龍與高麗。每天開鑼前，她這個小孫女的任務，就是幫祖母搬一張藤椅到戲棚前，將椅子綁在一根柱子上霸位。

她回憶說，祖母最喜歡那個位于五腳基的風水位，每次一定叫她或哥哥去綁藤椅霸位，藤椅綁好后坐在一旁等。當鑼聲響起，就扶著祖母慢慢走出去，祖孫開心地坐著看一整晚的戲。當年的人都是搬著自家小凳子或椅子前來看戲，卻沒好像祖母那樣喜歡指定風水位的。如今想起當年為祖母霸位，實在是個溫馨回憶。

祖母是佩佩很敬佩的女性，一生非常堅強獨立，做事喜歡親力親為，即使到了90歲，也願意學習如何操作洗衣機、電飯鍋等電器，不假手他人。

她說，祖母活到92歲才去世。她的身體一直很好，頭腦也很清晰。要不是在家裡摔了一跤，相信祖母還能更長命。

包食宿五五分賬

龍鳳理髮室有一套制度對待學藝的理髮師。那些鄉下女孩們到來學藝，等于是學徒。初時她們只能領取微薄的薪水，老板則會包她們一日三餐和住宿。直到正式成為理髮師傅后，每服務一個客人，就與老板五五分帳。

老板給他們的福利就是食宿，公積金之類當然是沒有的。在佩佩的記憶裡，姐姐們來來去去，換了好多人。通常她們找到好歸宿嫁人后，就不再做理髮這行了。

因為有這些理髮姐姐，雖然周家只有兩名孩子，家裡人口卻是很多，每天到了吃飯的時候就很熱鬧。她說，家裡都是包伙食，白飯則由祖母煮。每天伙食一送到，姐姐們就跟著走到后面來吃飯了。她最記得祖母常形容那些姐姐們走進來吃飯的場面為“火船埋頭”（廣東話），真是傳神！

只服務男性2013年關門

龍鳳理髮室只服務男性顧客。即使在時代改變，越多越多男女理髮室開設后，他們依然只服務男性顧客，一直到2013年結束營業。

佩佩從爸爸口中得知，龍鳳理髮室在七十年代的生意很好。不過后來有越來越多理髮室開設，例如印度人的理髮小店以及男女理髮室，使他們的生意受到影響。

不過周爸爸一直無意轉型，依然默默為光顧多年的顧客服務。周爸爸多數為小童理髮，只有顧客指定要他時，他才為成人理髮。他們家的理髮室不只理髮，也提供挖耳、剃鬚及洗臉等服務。

一度搬上樓老顧客漸失

她形容，在他們店裡時光彷彿是停留的，因為一直都保持傳統的運作方式，做了幾十年的理髮師，服務著老顧客。后來由于業主要收回店面，理髮店還一度搬到樓上去。這樣卻造成很多年紀大的顧客沒有能力走上樓，漸漸地他們也不來了。后期的龍鳳理髮室，只能用慘淡經營來形容。

2012年周爸爸因肝出了問題，臥床數月不起，無法再打理理髮室生意。那時候，龍鳳也可說是來到了最后階段，店裡只剩下一名做得最久的理髮師及佩佩的表姐在做。在他們各自找到新的去處后，佩佩就在2013年將龍鳳理髮室結束了。

地方小無法一起吃飯

由于地方狹小，他們不會一起吃飯。佩佩一家平日也不會一起坐下來吃飯，都是誰有空就先吃，除了過年吃的團圓飯。過年時那些姐姐都回老家去了。

在他們店裡做得最久的一個姐姐，是一名來自關丹的女孩，從1978年做到2012年，直到龍鳳快要停業了才回關丹老家。這位姐姐一直沒有嫁人，才可以從年輕一直做到老。

買股集資拜大士爺

龍鳳理髮店后有一間鳳山寺廣澤尊王廟，由于很靈驗，一直香火鼎盛。甘榜孟加里每年最熱鬧的時候，就是廣澤尊王神誕以及農曆七月的盂蘭勝會。兩個慶典都會請戲班或歌台來表演，鬧上好幾天。

周爸爸活躍于地方社團，因此這兩項慶典期間他都很忙碌。佩佩記得，每年農曆七月時，他們一家大小包括那些理髮姐姐在內，全部都得幫忙折金銀紙。大士爺像上掛著由金銀紙做成的項鍊，也是祖母每年親手做的。

看到乩童就怕

居民是以“買股”的方式集資來祭拜大士爺。一股收取若干費用，每個家庭可以決定要買多少股。大家籌足了錢后，就買祭品來供神。之后買一股的人可以分到一份祭品，以此類推。

廣澤尊王的神誕除了熱鬧，給佩佩更深的印象是乩童跳童時的情景。請來神明上身的乩童，會把燒紅的鐵球踢來踢去；他們還架起大鐵鍋煮藥油賣給善信。佩佩還曾被三太子上身的乩童命令喝牛奶，嚇得她以后一看到乩童就怕。

小販扁擔挑賣釀豆腐

雖然甘榜孟加里只有一條大街，卻是熱鬧的街道。每天都有流動小販去那裡做生意。佩佩小時候常吃一個小販用扁擔挑著來賣的釀豆腐當早餐。

當時大人都說那個釀豆腐小販是從檳島來的。上午十點多左右就來到店前叫賣，剛起床的佩佩臉都沒洗，就蹲著挑選釀豆腐了。另外還有踩三輪車賣叻沙與糕點的印度人。

除了流動小販，街上就沒有賣小吃的地方了，距離最近的小販聚點，就是老橋。老橋曾是一個每天晚上都有夜市的地方，賣各種日用品以及小吃。晚上關店后，周爸爸會帶著一家人步行到老橋去吃宵夜。

小時的周佩佩很好動，喜歡到處跑去找小伙伴玩。她最喜歡跑去附近一家叫美食香的餐廳，他們是大家庭，有很多兒女。小孩子們最喜歡在店后方的空地上玩玻璃彈珠、跳飛機、媽媽剎等遊戲。

她說，當年治安真的很好。像她這樣好動的女生跑去外面找小伙伴玩，有時玩到晚上11點才回家也沒事，只是會被媽媽罵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