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裏的虛與實．陳慧文：啟蒙與橋樑

一次在購物中心底樓吃飯，對面的一位馬來女子對我微笑，我雖然不曉得她是誰，也禮貌地對她微笑。她走過來問我，十年前是不是曾在雪隆某大學教華文？她是我的學生。

她記得當年的許多細節，我自己其實忘了。我告訴她，那時是我第一次教學，她還問我后來怎麼沒繼續教第二級？她說她已忘了許多華文，特別是漢字，掌握不了。可見得當年的我，有多強調寫字這回事，我說現在的我已經不太強調寫字了，其實這學科還是聽說領先，可以學會會話，已經很好了。

學生現在已婚，也有了小孩，原來她就在理科大學對面的國家藥品及保健品研究院（Malaysian Institute of Pharmaceuticals and Nutraceuticals）上班。

香港好友猴女曾告訴我，她覺得我是學生的唯一，是啟蒙老師，其實我在學生心目中會有個滿重要的地位。這對我而言是個比較新的角度，很多時候，我都在懷疑自己一直在教零起點的成人學生，有什麼意義。遇見這位十年前的學生，猴女的看法似乎是成立的，于是我也和猴女分享這件事。

學生喜歡來問我們這些從事這行業的人，這個中文怎麼表達，那個又怎麼表達。這些句子看似簡單，但課本裡沒教，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卻常用到。例如，這學期的日本學生會問我，朋友約他吃飯，問他想吃什麼，他其實什麼都無所謂，要怎麼回答？我說：“你可以說‘隨便’，或者‘什麼都可以’。”我展示了這些詞彙，也標上了拼音。

第三級的學生只有華裔和日本人。有個姓毛的，家裡講英語。有一次我進行了一個會話練習，要大家講講自己喜歡喝什麼茶？結果大家就順便講到各種點心了。毛同學問：“Teacher, what is nor-mai-kai in Mandarin？Is nor-mai-kai Cantonese？……”我在白板上寫了糯米雞、奶黃包、燒賣、蝦餃……一堆茶樓的點心名稱，加上拼音，毛同學還把這些字拍下。

“這些食物名稱你不是天天在咖啡店看到的嗎？幹嘛還拍？”我問。

“老師，咖啡店的沒有漢語拼音。”他說。好吧，原來我還是個食物名稱的橋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