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等待記 | 中國報 China Press

方肯:啃日子──等待記

新山人,自由文字工作者,現居吉隆坡。生命太短,樂子太多,立志玩到最后一口氣。

那時,八打靈再也的A&W分店未關閉,我獨自在裡頭等待友人。



我在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一邊喝著飲料,指尖一邊滑動在手機熒幕上,如一般現代人獨處時的慣性動作。

餐廳裡,頻頻發出沙沙腳步聲,在地面來回拖拉,打擾平靜的餐廳。我抬頭望,才知那是來自一名侍者。他手端托盤,正把剛出爐的食物送給顧客,步履不快不慢,像是為了完成沙沙的調子而行走。然而,我從他空洞的眼神、鬆垮的肩膀,以及隨意晃動的舉止,發覺他和其他人的不同。我不再介意餐廳裡的音樂伴著沙沙腳步聲,且當做一般風聲。

砰然巨響,驀地將我注視在手機熒幕的視線,引向前方。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那名侍者和一個小孩的身上。一眼即可推斷,小孩撞上侍者,飲料灑到了侍者的手臂都是。



“為什麼這麼不小心?叫你別跑偏要跑!”一個中年男人和他們幾步之距,對著小孩破口大罵。

小孩呆望著侍者,而侍者一邊擦拭自己的手臂,一邊看著暴躁的中年男人。

大約二十秒的斥責聲過去,中年男人和小孩走到座位上,開始他們的午餐。侍者也走開了,隨后帶來拖把,將地板清理乾淨,一切就算過去了。

我繼續觀察中年男人半分鐘,仍然等不到我期望的結果——他始終沒讓孩子向侍者道歉。

回頭看侍者,他一派輕鬆地收拾桌上的餐具,時而為顧客開門,時而對著電視機裡的音樂影片凝望幾秒。一切當真就過去了,唯有我心裡不忿的漣漪,還在蕩漾。

我想起小學班上,有兩個學習障礙的同學。她們的名字都很漂亮,姓顏的同學名字有松樹,姓蕭的同學名字有露水。她們是男同學愛作弄的對象,有時被氣哭了,女同學會紛紛站出來打抱不平,甚至向老師報告,以嚴懲頑皮的同學。有那麼一兩次,家長到校投訴,肇禍的同學只好無奈地自首,低頭認錯賠不是,風波于是平息。

顏同學和我同班三年,母親天天接送她上學放學,因此我對她的母親印象也深刻。下課后,她的校服常沾上零星似的污跡,使勁地奔跑在教室或教室的走廊上。她的臉上常掛著笑,或是側著頭兩眼無辜地看人。她會安慰心情不好的同學,輕拍著對方的背部,或者撫摸頭髮,並溫柔地凝視對方。

蕭同學和我同班一年,但未和她同班之前,我就知道她了,因為她是放學后,最后一個走到校門口的同學。直到畢業那天,我仍不知道她總故意放慢腳步的原因,但我知道她的習字寫得很整齊,一撇一捺都端正不馬虎,而我這樣缺乏耐性的人,字體總是不及她。

人生路不易,有些人愛製造障礙,有些人則在障礙中尋覓陽光,如向光的植物越長越高,悄然茁壯。不知道我這兩位同學如今如何,願她們的生活都不缺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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