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學習真漫長(第2篇) 賭場中彈爵士樂
特約:鄭澤相
雖然我也羨慕班上成績優異的同學,拿到亞細亞獎學金到新加坡唸書,或積極準備到台灣、美國升學;我畢業后並沒有彷徨多久,我知道我要的是爵士音樂。當時在吉隆坡就開了一間這樣的學校,去學院參觀時,看到牆上掛的黑白爵士樂手的照片,心底佩服得不得了!
在進學院前學習的鋼琴,都是將樂譜上的音符,轉化成聲音彈奏出來的古典音樂學習方式,我佩服爵士樂手,因為他們能夠自由自在,即興、即席創造自己的音樂,我想要做的是爵士樂手,可將音樂隨手拈來。來到吉隆坡這間音樂學院,開始了這方面的訓練,樂在其中,不過那個過程還是慢得有點令人沮喪。
打個比方,你一出生都在用中文說話,在講英文的時候,都是看著書上寫的內容,一字不漏地說出來;當你把這本書拿掉,你就說不出話來了,或者就算可以自己說,可說的都是簡單得不得了的話,要說點創意的故事就沒轍了,這就是當時我學了十年古典鋼琴后的窘境。
學習爵士音樂就像是轉換語言,現在學講英語了,而且還要學習種種技能,能夠不用書就可以隨口講些稍微有意義、有趣的故事。可以想像,剛開始時的困難,明明有了十年的音樂背景,為什麼好像嬰兒在牙牙學語一樣呢?
醫學與音樂學費都很貴
我太喜歡爵士音樂了,上學第一天,聽到琴房裡前輩生硬地練著Bossa Nova的基本型,我都覺得幸福極了。
看到圖書館裡的藏書,也覺得來對地方了!借了一卷爵士音樂的錄影帶,放進圖書館裡準備的錄影帶放映機,觀看Bill Evans Live at the Maintenance Shop的演出,一瞬間,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不過幾天后,聽到不知誰問:“Dizzy Gillispie是彈吉他的吧?”我眼前一黑,竟有人不是因為喜歡,然后認識了爵士樂才來到音樂學院!
我到這間學院修讀的另一個原因是,音樂學院與美國最有名的現代音樂學院Berklee College of Music簽署備忘,兩間學校設立雙聯課程。在這裡修完了大一大二的課程,可轉到美國修讀其餘的課程,然后拿到金鑲玉的BCM文憑,回馬來西亞或者到世界什麼地方,都會受到神一樣的崇拜。
對立志成為爵士樂手,或者現代流行音樂的學生來說,這簡直是彩虹末端一樣的地方,是會實現音樂夢想的地方。
當然,錢是那夾著雷電交加、傾盆大雨的東風,缺之不可。在吉隆坡這間學院上學時,我已成功贏取Berklee一個學期的半額獎學金,可是算一算,接下來的學費和生活費——那時候剛好亞洲金融風暴,令吉對美金匯率高企不下,到Berklee去的夢想,就只能是夢想。就連在吉隆坡這間音樂學院上學,也是昂貴的投資。
古人有雲,醫學與音樂,術業有專攻,一樣貴。
所以在上學時,都精打細算著一切,可不買的就不買(學院規定,一定要買的課本是校方自己複印裝訂的課本);然后在上這學院時,我也在唱片行打工。之後又和校方開始有衝突,我覺得一些周邊課程,比如數學、音響學、音樂商業等沒必要修讀,甚至寫信搜集簽名,向校方上訴一些不負責任的教授,忍無可忍,最終我決定休學!
帶著學分離開音樂學院
我不是沒擔心過沒有文憑,前程怎麼辦的問題。不過怪人臭脾氣,說走就走;丟下學院,拿了已修學分證明,投身進入了我的第一份真正的音樂工作,上雲頂彈琴去!
在雲頂彈琴,是湊巧一個女性朋友,基于安全問題不願意去,讓我這個什麼都不怕的小鬼頂上了,開始了高中時夢寐以求的工作。
小時候住家附近就有幾家豪華酒店,路過都會看到酒店大廳有人在彈琴娛賓,讓我羨慕不已。啊!那是多麼有趣、高尚,多麼娛人娛己的工作啊!
我在賭場裡的工作,是在賭客廝殺的喊鬧聲之間,提供可有可無的音響襯托。雖然每天工作的時間,從晚上八點到十二點,每節45分鐘,休息15分鐘,共四節。但我技藝未精,慢慢在學習應對這樣的環境,我開始在腦海裡拿著幻想的刀,把時間分割成九個5分鐘的團塊,然后慢慢挨過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的團塊,彈著自己未必關心的音樂,而四處是樣子看起來像家庭主婦、泥水佬、德士司機等等的人喊著:“Picture……邊邊邊……”或者粗言穢語。
有時候有人會點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或者譚詠麟的什麼音樂;不然一整晚就任我彈著彈著,或者塞入一兩首爵士樂的〈Misty〉、〈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我和賭場裡的荷官、侍應、經理也甚少來往,放工后去宵夜,然后回到房間看電視到深夜,不知不覺睡著到隔天中午才起身,懶散地拖到傍晚才吃飯,然后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