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志強：評論人我手寫我心

張玳維出國公幹，本期專欄演獨角戲，不能唱雙簧。主編安排本欄兩名作者對同一個課題提出不同看法，是很有意思的思維訓練。

大部分事物都是一體多面，從正面、側面和背面去看同一個人，有截然不同的樣貌和觀感，就像“她以為她很美麗，其實只有背影還可以”這句經典歌詞。

把汽水罐橫放，從罐面的角度照射出來的影子是圓形，但從罐身角度照出來的影子是四方形。只看影子的話，你會說這個東西是圓形或四方形，你並沒有說錯，但事實上影子的實體是圓柱形。

現實生活亦如是，有些人只從本身角度去評價人事物和是非對錯，很容易就作出“非黑即白”的結論。

寫評論的人尤其要警惕，作出結論之前是否有從不同角度再想一遍，寫完后放下作者身分，以讀者的眼睛重讀自己的文章，看字句是否明確流暢、內容是否符合事實。

更重要的是，以“鏡面思維”想一想持相反立場的人會如何辯駁，考驗自己的論點是否站得住腳。

評論並不是新聞報導，報導須要客觀中觀，但評論人不可能沒有本身立場。沒有立場的人是牆頭草，哪一邊風大就靠向哪一邊。

舉個近例，台灣一起“勇夫返家發現慣犯闖空門竊盜，為保護孕妻而不慎勒斃匪徒”一案。這名勇夫被判過失殺人罪成，判刑3個月。

站在新聞角度，有關編輯和記者並未保持中立報導的原則，使用了“勇夫”和“不慎勒斃”的字眼，主觀上未審先判同情被告，覺得死者是“慣犯”而該死，迎合市場口味。

但在法律和人道主義的角度，人命無價，偷竊罪不致死。自衛過當而殺人是一個嚴重課題，法庭必須慎重審判，以免民眾有樣學樣濫用私刑“處死”犯罪者。

中立評論不討好

“自衛”並不是殺人的理由，曾聽過一個比喻：如果一名警察被兇徒以木棍攻擊，警察在可以逃跑的情況下就只能逃跑，不能開鎗射死兇徒，除非對方危及自己或其他民眾的生命安全。

在許多事件中，當事人都只說對自己有利的說詞，自己做錯的事隻字不提或輕描淡寫。

“勇夫殺匪”一案，許多人都認為，法庭應考量被告的妻子已懷孕，一旦受到傷害便有流產和生命之虞，丈夫過度緊張而勒斃竊匪，出于父愛本能，沒有殘酷的殺人動機，應獲得輕判。

但審訊揭露，警方10分鐘后趕抵，被告仍箍住死者頸部壓制在廁所，死者已臉部發黑和流鼻血，全身癱軟，早已無反抗能力，因而法庭裁決屬“防衛過當”。

這個案件處于“灰色地帶”，但中立評論並不討好，所以評論人通常站在民眾這一邊，高呼司法不當，當然比較受落。只是，這些言論未必是他本身的立場，而是隨波逐流。

政治也是這樣，支持反對黨總是比支持執政黨來得討喜，批評反對黨容易惹眾怒。但近年來，有些報界前輩看不過眼，豁了出去敢敢站在反對黨的對岸，狠批反對黨的弊端。

這才是言論自由，“我手寫我心”，只要沒有違背良心，評論人不必強調中立，有立場才言之有物、經得起時間考驗。不像政客的立場像變色龍，認真你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