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小說‧25年前一個雨夜

文／雅蒙

卓明毅找到小雷時就嚇一跳，金鶯也在裡面，臉色蒼白，見到他立即跑過來緊緊抱住他。卓明毅緊張地問：「發生了什麼事？」是問金鶯也是問小雷。金鶯語無倫次地說：「陳俊死了，我沒想到……」

剛下過大雨的夜晚，頗有寒意，大街行人車輛稀少，但后巷還聚集不少流鶯，還有靠她們吃飯的痞三。

兩名當值警察對此視如不見，燈光下看得出一個是中年，一個是青年。青年眼厲，看到對面一間深宵營業的雜貨店有點不對勁，有兩個人扭在一起。他說：“師兄，對面好像有事。”中年警察看到了，把嘴角的煙丟掉：“去看看。”

原來是店主扭住一名偷麵包的小偷。店主起初還聲色疾厲說要把小偷抓到警察局，中年警察說好說歹：“算了吧，他大概也是沒錢，餓到沒法才偷你一條麵包，你就當做好事放他一馬吧！兩粒麵包一塊錢夠了吧，小卓你給老闆，當我們請客。不然日后上法庭，老闆你最少也得關店門兩天，得不償失，到時你后悔也遲了。”

為什么請他吃麵包？

年輕小偷千謝萬謝，中年警察狠狠把他訓一場：“你有出息沒有？偷麵包，別笑死人。偷麵包這樣的事你都敢做了，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順勢踢了他一腳。年輕的問：“師兄，為什麼放他？還請他吃麵包？”中年警察歎說：“這樣的小偷小事，一個月裡沒有一百宗也有幾十宗，我們抓他，是自找麻煩來做，填報告就夠你的了，何況這樣濕碎的案件，不會令你升級的。”

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遠去，沒留意剛才的小偷在對街怔怔地望著他們。

再走過幾條小巷，小卓耳尖：“師兄，有女子叫救命。”兩人匆匆趕去，先大聲吆喝，企圖強暴的男人跑了，一名少女顫抖哭泣。

中年警察教訓她：“也是妳自己傻，這麼夜了，妳一個人還走暗巷，等于邀請壞人來非禮妳。”年輕的小卓有憐香惜玉之心，幫她叫了一輛德士，她在車內一直回頭望著他們。

25年過去了，年輕的警察卓明毅已經是46歲的鰥夫。他向以前帶他的師兄老江訴苦：“我這把年紀再當寡佬，真是再娶也不是，不娶又不是。”

老江瞭解地說：“我明白，當然你高不成低不就，不過你40出頭，身體這樣壯，不能沒有女人。你的兒女大了都不在身邊，更需要老婆來照顧你的生活。慢慢找，條件不要太高，總會找到的。”

卓明毅警員早婚，5年前喪妻，兩個兒女讀書成績好，個別出國后，表明不回來了。他除了生理需要，還需要妻子照顧生活，他已經煩厭老在外頭吃雜飯了。向老江訴苦后不久，卓明毅很快找到一位紅顏知己──金鶯，一名38歲的小歌星。卓明毅覺得自己幸運，因為金鶯美艷風情萬千，對卓明毅體貼溫柔，金錢上完全不用卓明毅照顧，她有私蓄。

金鶯目前是在一家餐廳酒吧唱歌，隨心意坐台。卓明毅就是在這裡的歡樂時光消遣時認識她。令他受寵若驚的是，金鶯從一開始就對他表露情意，很快打得火熱。第一次雲雨情后，金鶯微笑問：“你不認得我了？我卻沒忘記你。”卓明毅驚訝25前險遭狼吻的少女就是她。兩人都覺得重逢是緣分，來往更密切。

這一晚，兩人在金鶯的香閨大床上顛鸞倒鳳，淋漓痛快暢游巫山后，卓明毅還在喘息，從床上爬起點上一根煙。這也是他愛金鶯的原因之一，讓他在床上抽煙，他死去的老婆絕不肯讓他如此做。他剛才向她求婚了，兩人才特別情濃。他看到金鶯凝視他的眼神相當奇異，憐愛中有驚恐……

卓明毅故意調戲她：“怎麼？還要？等我抽完這根煙先……”順手摸她一把，滑膩的肌膚令他銷魂。金鶯在他大腿拍了一把，嬌嗔：“不是啦！衰鬼。你自己還要別賴我。”一邊說：“我是害怕。”她的臉上是真的顯露擔憂之情。她說：“你剛剛向我求婚，我也答應你了，但一想到以前的事我更怕……”

她沒說她怕什麼，卓明毅卻明白，金鶯這樣的美艷女子，怎會拖到今天還找不到如意郎君？她曾經有過三位已經到了準備婚嫁階段的男友，卻突然遭遇意外喪生。

她認識卓明毅不久后，向他說出此事，還指著在吧檯喝酒的鋼琴師陳俊：“不信你問他，我與他合作20年了，我的朋友他全認識，你問他，人家是不是在背后給我取個氣死我的外號，叫我劏豬凳。”

鋼琴師陳俊年約50，斯文也好看，他輕聲說：“金鶯迷信，我就說是那三個男人沒有福氣，不能當金鶯的丈夫。”卓明毅豪氣地說：“金鶯，我是陀槍的人，陽氣重，百邪不侵，我肖虎不是豬，你劏不了，哈哈哈。”

卓明毅明白她的憂慮，反而歡喜，這證明自己在她心中很重要，他一把攬著她笑說：“你放心，你剋不了我，是我壓得你不能動彈才真。哈哈。”又溫柔地說：“明天就宣佈我要再婚了，讓大家羨慕我艷福齊天。”

一個男人尾隨跟蹤

第二天中午，卓明毅與金鶯出門，他休假，可以陪她一天。他帶金鶯先向老江宣佈喜訊，老江高興得很，對金鶯說：“卓明毅疼老婆，妳嫁他沒錯，早生貴子喲！”看著金鶯笑得開心，卓明毅想：恐怕是真的還要當父親一次了。

然后，卓明毅說要陪金鶯去選婚紗，婚禮簡單婚照總要拍的，尤其這是金鶯第一次結婚。他們沒注意到，自走出金鶯的公寓起，就一直有個約40歲，中等身材，面貌平凡，一切都不起眼的男人尾隨他們，跟蹤到老江在街頭的漢堡包攤檔。

這男子發怔良久：這樣巧！他思忖一會，走向老江，要了一個雙料漢堡包，一邊與老江搭訕：“你在這裡開檔，一定不會有壞孩子敢來搗蛋吧，我剛才看到你的朋友好像是警察，他會保護你是不？”

老江說：“是啊，他以前是我的拍檔，是我帶他出身的。他才幹不算強，但講義氣，念舊情。我以前亂花錢、好賭，把退休金也輸光了，妻離子散，天天要還債，就是他幫我找人擺茶台，解決利息，慢慢還。幫我找這個地點給我找兩餐，本錢都是他出的。我以前沒想到他是這樣好的人，還三天兩頭來看我。現在他有了女朋友，要結婚了，第一個通知我。我剛才想，明天我要到關帝爺廟上香，要關帝庇佑他長命百歲，逢凶化吉。”

陌生人微笑：“你的心願關帝爺一定會聽到。”臨走時，他張開口，本想問老江：你認得我嗎？25年前偷麵包的那個人？但他做事小心，決定不說。

幾天后，卓明毅帶喜餅到警察局派發，同僚取笑他：“人家女方才派喜餅，又不是你出嫁。”卓明毅笑呵呵：“我未來老婆請你們吃的，你們都要給面子來吃喜酒。”大家又笑：“你老婆這樣美艷，你最好吃多一點固陽補精丸，免得旅行結婚回來后不能上班了。”卓明毅咧嘴笑。

卓明毅這時接到警局內部的電話，是刑警小雷找他：“老卓，先多謝你的喜餅，還有請你馬上來我這裡，有重要事。”卓明毅找到小雷時就嚇一跳，金鶯也在裡面，臉色蒼白，見到他立即跑過來緊緊抱住他。卓明毅緊張地問：“發生了什麼事？”是問金鶯也是問小雷。金鶯語無倫次地說：“陳俊死了，我沒想到……”

小雷解釋：“老卓，陳俊買兇要殺你，但他反被職業兇手殺了。”

金鶯這時驚惶地說：“阿卓，我以前那三個親密男友，就是陳俊找人殺的。他瘋了……”

留下信件說明始末

小雷說：“我剛剛向金小姐解釋，陳俊找了同一個殺手，先后殺了三個追求金小姐的人……”

卓明毅忍不住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他要傷害金鶯？”小雷搖頭：“他暗戀金鶯，只是金鶯拒他于千里之外，甚至不明白他的愛。”

過后，卓明毅問小雷：“你們如何知道陳俊買兇殺人？”小雷說：“是這名職業兇手留下信件說明始末的。他說為了報恩，必須要殺死陳俊，以免他找別人殺你。你是他的恩人嗎？”卓明毅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老江后來也知道卓明毅險些被殺的事，但不知道是自己救了卓明毅一命，他才是職業兇手要報恩的人。

25年前，那個小偷望著老江與卓明毅遠去時，心裡中縈繞著老江的一句話：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