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淪落人

文／雅蒙

章又妹看一眼老麥，說：「即使是妓女，如果她不願意，一樣是強姦。」老麥狼狽連聲說是。章又妹解釋：「娣娣性子烈，她覺得世間沒有公道，還活著幹什麼？我對她發誓，一定替她討回公道，她答應不再自尋短見了。」

破案神探老麥與老千計狀元才顏凡，這一天不約而同收到婚宴喜帖。只是請老麥的是新娘，請顏凡的是新郎。老麥不認識新郎，顏凡也不認識新娘。

老麥這天到警局，桌上一盒喜餅上面放著大紅金字的華麗喜帖。老麥打開來看，新郎叫張武，新娘是章幽湄。新郎名字威武，新娘名字則優美，但是老麥想不起是什麼人。幸好喜帖裡另夾有函件：敬愛的麥探長，請你一定要給我面子，來吃我嫁人的喜酒，讓我的老公知道我認識你，日后不敢欺負我。永遠感激你的章又妹。

老麥失笑：中華文字真奇妙，平凡的“又妹”可以化成高雅的“幽湄”。他當然記得章又妹。章又妹是家裡第五個女娃，重男輕女的父親就隨便為新生女嬰取名“又妹”。老麥是在一起強姦案中認識章又妹。

章又妹長得美艷，她是公關小姐，很受顧客歡迎，不僅因為長得美，而且性格爽朗到有點潑辣，像帶刺的玫瑰。不是章又妹被強姦，被辱的是她帶來的另一名公關小姐娣娣。老麥不能不留意章又妹，因為她兇惡地說：“誰敢強姦我？我把他的Ｘ扯下來給狗吃。”還數落受害的娣娣：“你要不是一直哭哭啼啼，不就能把他咬斷！哭能解決問題嗎？你好好把事發經過說給探長聽。”又望著老麥：“這裡是給回娣娣公道的地方吧？”

手袋中有一張支票

結果娣娣不能得回公道。她指控的是一名年輕人呂傑，調查后才發現他有顯赫的家世。老麥倒不怕顯赫有財有勢的人，但他不知道呂傑早有準備，他是當一個游戲來玩。他承認與娣娣發生關係，但他說這是你情我願，最多也只能說他是嫖客，但娣娣也會有賣淫罪。他說已經付錢給娣娣，果然娣娣的手袋中真有一張支票，是藏在角落裡，手袋裡有許多雜物，不全部倒出來仔細檢查是看不到的。

娣娣也被毆打，但是呂傑有豬朋狗友串通，他們說到酒店房間接呂傑繼續出外玩時，看到娣娣安然無恙。呂傑的律師反咬一口：娣娣知道呂傑是富家子，故意找人打傷自己蓄意勒索。警方根本不能把他扣留，他是無罪走出警察局。老麥還聽到他講風涼話：“我最喜歡看到警探束手無策。”據說呂傑也意氣風發地對狐群狗黨說：“我就是喜歡女子被我強暴后，奈何我不得。”

老麥覺得沒面子向章又妹交代，但她反而安慰老麥：“這不關你的事，是他太狡猾。就算控告他，他家裡財雄勢大，也會令他無罪脫身。”她輕聲歎息：“只好勸娣娣看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只是娣娣看不開，她竟然服毒企圖自盡，幸好被章又妹與其他姐妹及時發現。老麥因為自己沒把呂傑抓入監獄而愧疚，去醫院探視娣娣。老麥心裡有點不解，娣娣是公關小姐，據他所知，她這類公關小姐還時常賣身與顧客上床，只要對方付出令她滿意的報酬。章又妹看一眼老麥，然后輕輕地說：“即使是妓女，如果她不願意，一樣是強姦。”老麥狼狽連聲說是。章又妹解釋：“娣娣性子烈，她是覺得世間沒有公道，還活著幹什麼？我對她發誓，一定替她討回公道，她答應不再自尋短見了。”

老麥警惕她：“又妹，你別做傻事，你殺了呂傑，會賠上自己一條命，值得嗎？”章又妹爽快地說：“當然不值，你別擔心，我才不會為這種人賠上自己的命。”她輕歎：“我也不知道要如何為娣娣出這口氣，當時只是為了要她寬心。”

鐵窗生涯沒損雄風

同一天晚上，顏凡無意間見到了章又妹未來的夫婿張武。

那天是江湖老叔約見顏凡，仍舊是在南巷吃福建炒麵。王叔一見他就歉意地說：“顏凡，我今天必須見一個以前的手下，要他來這裡見一面，你不介意吧？”

顏凡當然說不介意，還笑問：“一定是以前很得力的手下。”王叔輕歎：“他叫張武，入獄前是我的虎將，我欠他天大的人情與恩惠，他今天出獄，如果我不在他恢復自由第一天見他，說不過去。”

他繼續說：“十二年前，就在我準備歸隱前，去辦一件事，結果被對頭與警方埋伏。他捨命救了我，先是把我從對頭手中救下來，然后遇到一名一直要抓我的警官，幾乎逃不掉了，結果張武與這名警官搏鬥，讓我有機會逃出。張武被抓判坐牢15年。”

王叔說：“他已經入獄12年，今年申請假釋獲准，在今早出獄。他被抓時才28歲，大好年華就這樣去了，今年40歲。”

王叔說：“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他，為他娶個妻房什麼的。不過今早去接他的弟兄說，張武表示不想混江湖了，我當然要成全他。顏凡你也幫我想想如何安頓他吧！”

不久張武來了，40歲的健壯男人，鐵窗生涯沒有損害他的雄赳赳。他謙卑地回答顏凡：“裡面沒事做，就勤力練身體，那種地方不能打的弱者難生存。”

王叔笑說：“顏凡，你別聽他的，這12年裡，裡面的人奉他為大哥，如果你有什麼事牽涉到裡面，張武還可以幫到你。”

說了一會，張武識趣很快告辭。顏凡對王叔說：“我看他對將來胸有成竹了，既然他不想再混江湖，王叔你就送他一筆錢，讓他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吧！”王叔點頭。不久，再在南巷見面時，問起張武，王叔微笑：“就照你的意見，我送他一筆錢安身，讓他成家立業。他說想重拾裝修房屋的老本行。也好，江湖畢竟刀光血影。”

顏凡與老麥不知道的是，章又妹與張武相遇了，是在一個相當隱密的“被辱者互助組織”。

那是娣娣第一次參加會談，鼓勵她參加的章又妹陪她去。但章又妹沒有參加會談，她在露台想抽煙時，在手袋裡亂翻找不到打火機，這時聽到一個男人說：“你要點煙，我有火。”章又妹詫異，據她所知，這個組織是全女班，怎麼鑽出一個彪形壯漢。這男人就是張武。

她讓張武為她點著了煙，就問他為什麼會在此。他笑說：“我幫這裡裝修，還剩一點工作，就索性趕晚班做完它吧，明天就不必再來了。現在休息一下。”

他望著章又妹：“為什麼你不在裡面？哦，我知道一點這裡的事，我是義務幫她們裝修的。”

章又妹吸一口煙：“我沒有被強姦，是陪朋友來的。”

張武問：“你的朋友發生什麼事？”章又妹說了，張武微笑：“如果是你的事，只要能想辦法把這個色魔送入監獄，那怕是幾天，我都能幫你出氣。”

他看著章又妹：“是啊，我在裡面關了12年，剛剛出來不久。裡面我有認識的人。”章又妹想想問：“你需要什麼酬勞？說好先。”張武笑：“想找老婆，你幫我介紹如何？”章又妹笑：“我可不是良家婦女，能認識什麼好女子？你不要后悔喲！”

帶回自己香閨過夜

張武笑：“我也不是善男，好女子恐怕不肯嫁我。”他又笑說：“如果我幫你辦好事，你介紹的女子不肯嫁我，這筆賬怎麼算？”章又妹也笑說：“到時我嫁你好了。”張武哈哈笑。

第二天，章又妹真的約張武見面傾談，她說：“我要幫娣娣討回公道。”張武讚賞地說：“好，你想要怎麼辦，我們商量。”章又妹沒有為張武介紹女友，在這個星期第三次見面時，章又妹就把張武帶回自己的香閨過夜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格外情投意合，張武說：“就你做我老婆吧，我不要別人。”章又妹也微笑說：“好，先把事情辦好，然后我也退出風塵嫁你從良。”

在接到“章幽湄”的喜帖兩天后，老麥出外時與她巧遇，她歡喜地把來龍去脈都告訴老麥。

老麥笑說：“前陣子，聽說呂傑因一件疑案被關了幾天，聽人說他出來時，連走路都不行了，律師問他發生何事，要不要投訴，他卻說沒事。原來是你為娣娣成功報仇了。”

章又妹笑說：“也沒什麼啦，只是張武找幾個男囚犯與他交朋友吧了，讓他嘗嘗被強暴的滋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