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直指生命。我一直為黃誌群寫的這六個字而動容。后來,我見到他,問他為何?他說,印度是個很矛盾的地方,生命本來就是一個矛盾;印度是一個很荒謬的地方,而生命本來就荒謬。
印度這地方,是全世界他旅行過最精彩的地方,她的精彩之處,在于整個國家的人民似乎只對超越生命感興趣。他們內在的骨頭裡,就是要超越生命,印度教的氛圍就是如此。
印度恆河,是人一生在生老病死上的清楚寫照,將生命的整個過程具體地呈現在眼前,包括焚燒屍體,都可歷歷如繪,歷歷在目。印度帶來很多衝擊,這些衝擊裡,開始讓人思考生命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們在一個安全的環境,自以為開放的封閉環境,包裹了自己不想看見的東西,但印度剛好相反,她赤裸裸將這些東西攤開,讓人看見生老病死。死亡就在你眼前,無論如何都逃不掉。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為何我被印度召喚著,卻如此討厭,甚至懼怕這個地方。因為印度讓我看見我在生命裡頭的苦難,災難。死亡是我最早面對的生命功課,它讓我感覺自己被抽空,被強行奪走,我用了我此生大半輩子的時間,在克服我對死亡的懼怕,卻在我以為自己似乎完滿時,再次安排我來到這個將生命攤在太陽底下的國家,再度考驗我對生命真相的渴求。
那一刻,我發現我沒有能力面對如此巨大的課題,即便是死亡不再吞噬我,但要回到靈魂深處的生命真相裡頭,我覺得,我還沒有這個能力。因為,我一直害怕自己的不存在。死亡,正是毀滅我,讓我無法存在的,最有力量,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六年前,有很長的一段日子,每個半夜,我都被“我為什麼要活著”的問題逼問著而心痛醒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活在恐懼中。然而,我始終沒有因此死去。我以為自己活了下來,生命意義的功課就完滿了。然而,並不。那段時間,我很努力地為自己的生命尋找意義。當我為自己的存在找到意義以后,生命意義的課題,再度降臨,它只是換了一個方式出現。
我開始回顧自己的成長過程,那漫長的歲月,我都在尋找自己,尋找生命的意義,說穿了,是為自己的存在賦予價值,賦予意義。就在我認為自己已找到了的時候,我卻要瓦解自己。
我頭腦問我是不是瘋了?我卻很清晰的聽到內在的聲音叫我必須離開!當下,我安靜了下來,對小小的秀華說:“雖然你不表現自己的痛苦,但我知道,你真的很苦,很痛。”
我最苦最痛的時刻,是人們都覺得我是痛苦是無病呻吟,我卻堅持繼續一步一腳印的走了過去;縱使當時我不知道瓦解后的自己會變成怎樣,我依然決定離開的自己,去了尋找那未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