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 圍剿的力量

記得上小學時期，如果一個同學做錯事，老師會當著全班同學面前指責，並說類似“你們以后不要像他這樣”的話。單純的小孩不只聽進耳裡，還聽進心裡。接著，幾個同學開始歧視或譏笑這個曾犯錯的同學。當情況越演越烈，曾犯錯的同學變成了圍剿的目標，常遭受同學們的作弄，甚至攻擊。

圍剿同學的心理或許是“他犯了錯，我們可以代替老師來懲罰他”，又或許是“我們沒犯錯，我們比較優秀，我們可以趁機欺負他”。這個心理層面夾帶著發洩、報復等因素。

我不知道老師當初是否預期了這樣的效果？這是常在學校裡發生的事。于是，同學們漸漸害怕站在人群面前，因為無論做錯做對，往后大概都難以在人群中生存。

上社會學時，講師問了我們一個問題，那時候我真答不出來。不是我不知道答案，而是當時的我沒勇氣回答。

“你們奉公守法，是因為你們知道那是不正確的，還是你們害怕群眾指責的壓力（Peer Pressure）？”

無可否認，你害怕遭排擠遭圍剿，更勝于被一個人指責。有時候，群眾互相影響，造成的破壞力無可控制，對犯錯者的傷害大于他之前的錯誤，比如搶劫者遭群毆致死。

今年三月，惡評新加坡前總理的少年（余澎杉，Amos Yee）鬧得沸沸揚揚。在網上，網友對他辱罵如潮湧，頻頻人身攻擊，儘是污穢的語言。在現實中，他甚至當街遭襲擊，且無人為他伸出援手。儘管少年出言不遜，必須為他的行為承擔后果，但群眾的反應可謂極為幼稚，並赤裸地呈現了一個病態的社會。少年面對這些凶神惡煞的大人，卻從無流露懼怕，像是在告訴大家：“看吧，如今新加坡的真實樣子就是如此。”

這有如小孩嘲笑國王的新衣后，群眾亂石攻擊小孩的情景。群眾到底為何如此憤怒？是他污衊了大家心中偉大的偶像和宗教嗎？抑或他年少氣盛，目中無人的態度太招搖（英語程度太好？）？又或者，每個人都這麼生氣，我也必須生氣或更生氣，以表現我的智慧？

有人曾勸少年悔改，但少年說：“我不擔心坐牢，曼德拉也曾為了正義而坐牢。”

那人就說：“你不擔心你自己，你也該為你的父母著想，他們會為你擔心。”

少年又說：“我們不能永遠因為父母怎樣看待我們而過活。”

那人繼續勸他：“那試著站在你父母的立場想想吧！”

少年摸著下巴，作思考狀說：“如果我是父母，我要我的孩子按照良心做事，自由地生活，做個有原則的人，擁有道德勇氣來支持他的行為。”

此次事件中，最可怕的不是少年，而是圍剿的力量。那是群體濫用私刑在進行謀殺，有時比犯錯者更可惡可恥。